柳淮言見他那樣兒就好笑,自打六月姚小娘子定親,他便是這幅死樣子,一提姚小娘子便要哭,他好奇地探身:「你倒真對姚小娘子上心了?我還道你是世家公子哥兒,閒來撩撥著玩呢。」
「胡說八道!我何曾撩撥姚小娘子了?而且,我向來潔身自好。」盧昉先是生氣地含淚駁斥,又懨懨地扭過頭去,對著窗外日頭,竟然真的留下眼淚了,「你這榆木疙瘩,懂什麼。」
姚小娘子是他苦悶的讀書日子裡,如春日朝陽一般的存在啊。他不是心悅她,只當她是一處好景致,見著便覺欣喜開心,看著她生機勃勃地忙上忙下便滿足了,也期盼著她生意蒸蒸日上、越來越好,但卻沒想過要占為己有。
花在枝頭開得正好,遠遠瞧著便是,摘它作甚?
反正,他就是不樂意她嫁人!他不要!不要啊!嗚嗚嗚……
盧昉難過得用袖子直抹淚。
「成,我是榆木疙瘩,」柳淮言聳聳肩,轉向孟博遠,「孟四,你吏部試考得如何了?告身下來沒?」
他們前陣子都去吏部考試了。他們這些沒有參加殿試的舉子,科舉及第後只是得到了做官的資格,必須要通過吏部的「身、言、書、判」考試才能當官。
「身」要求體貌豐偉,「言」要求言辭辯正,「書」要求楷法遒美,「判」要求文理優長。考試通過後,才能正式授予官職。
沒錯,吏部考試竟然還要考外貌!太矮太醜都不能當官!但說是如此說,其實只要不醜得稀里糊塗、人神共憤,或是矮得連三寸釘都比不過,「身」這一關都不至於過不去的。
孟博遠生得高大周正,一股憨實氣,身這一關不必擔心。
聽見柳淮言問便點點頭:「過了。家裡早早使了銀錢打點,我三哥說了,我這名次,京官是甭想,必是外放,不是從八品、九品的縣丞縣尉,便是窮鄉僻壤的下縣縣令。而且我家是西南人,家裡都猜,估摸著得往北邊的州府分呢。」
吏部考試也並非很清白的。
吏部向來是油水最大的衙門,畢竟每年六品以下官員的選拔,要根據汴京城及各州府官缺擬定任命名單,籮卜坑僅有那麼些,有好些人傻傻地等了數年都排不上號,緣故便是在這此。
譬如馮祭酒的侄子馮大,先前不願離京外放,耐性等了數年,今年才有消息傳來,已被選任為新的丙字號學齋的講學博士了。
今年殿試之後,朱炳便忽然被數名御史彈劾,先前訛詐學子及其家人的卑劣事跡全被捅了出來,如今已被奪職趕回老家了。
他這個蘿蔔被拔出來了,馮大這顆新蘿蔔,才不過半月便被種進去了。
當然,還有傳言,原本馮大看中的是姚博士那個「坑」的。
對於此事,馮祭酒自然矢口否認,還情真意切地道:「馮某素來最為敬重姚博士人品學問,日後啊,還想向朝廷舉薦,請他任國子監知事,專職編書呢!」
柳淮言聽孟博遠如此說,便想到了朱炳之事,繼而想到了自己。他家裡不夠富裕,自家父母為求他得個好缺,也是傾盡家資,四處告貸,心頭便籠上一層灰霧。
他名次靠前,其實是很有望留京為官的。
曾幾何時,他滿心想做個肅貪揚清的通判、監司,可想到家裡這番打點,那點少年心氣,又斷絕了這份念想了。
連他自己都不乾淨,如何能還這個世道清明?
柳淮言深感卑微,嘴角牽出一絲澀笑。
倒是孟博遠大大咧咧,看得比他通透得多,似乎看出了他在鑽牛角尖,便伸手拍了拍他肩膀:「嗐!你真是讀書讀傻了不曾?還琢磨這些個作甚?天下事,哪能非黑即白?真要那般,這天下怕也早亂套了!畢竟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你能確信自個永遠都是對的麼?咱們吶,又不是聖人,在其位謀其政,任上盡力做個為民做主的好官,縱不能滌盪乾坤,但求個問心無愧,已是難得。你說是不是?」
說著,他下巴朝程書鈞一努:「喏,那有一位板上釘釘要進御史台的,監察御史要分察六曹及百司之事,人家都不愁,你愁個啥?」
好友們交談時,程書鈞一直默不作聲,只小口啜著冰涼的飲子,目光虛虛地投向窗外白晃晃的日頭,或是二樓迴廊匆匆掠過的學子身影,都不知神遊何處了。
在瓊林宴上,官家便親自根據成績授予了他們這些新科進士官職。=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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