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五十弦嘆口氣,口氣憊懶,「其實是你剛剛散發出的詛咒太強,我受到波及,十分難受。」
每人體質不同,因而能接納的詛咒多少亦大不相同——
同一隻鬼,有人只需兩天便能消解。而有人可能需要一個月或者三個月……更有甚者,身體消解不了,只能在和鬼融合的過程中直接死去。
對應吸納的詛咒強弱,繁金教徒之間可以拉開差距,也能夠彼此影響、壓制。
「哦?這樣啊。」
杜瓴得到了一個合乎情理的答案,總算放棄追問的意圖,若有所思拖長最後一句,「不要在外面留太久……我會盯著你的。」
「嗯。」
待他的身影漸行漸遠,終於消失,五十弦無奈收回視線,才用手背抬起披風一邊,「出來吧。」
於是,快雨左右探頭,從陰影中後退,和他保持一段微妙的距離。
「這次你沒有選擇直接逃,倒讓我意外。」五十弦眨眨眼,率先開口,「為什麼不跑呢,快雨?」
快雨一愣,對他的提問感到些許疑惑,隨即不假思索道:「我『學藝不精』,怎麼能在你們發現不了的情況下逃跑啊?」
那「學藝不精」四個字咬得很重。
五十弦被她寫在臉上明晃晃的不滿逗樂了:「你為什麼會認為你做不到呢?恰恰與你所言相反,我覺得,只要你想,就能做到。」
又來了。
他似乎天然對快雨投以沉重的期待。
……這是正確的嗎?
明明他本身的能力更為非凡,可那漆黑眸底總蟄伏著不安的暗火。
從不流露外界,只在內里燎原。
他許是有意玩火自焚。
儘管眼睛寂然如鏡,那從靈魂深處迸射的視線,竟詭異地穿越死鏡,澆得快雨一身滾燙。
難道死到臨頭,他還妄圖將手伸向旁人——
快雨清晰看見自己的身形被徹底揉碎、吞沒。
其中亦不乏她在無數不知名的過去曾顯現出的重影。
「……?!」快雨不由自主捏緊手心,連帶手腕,微微顫抖,「我的小小障眼法怎麼瞞的過你?」
「這就不能怪我了。我只是對你身上的靈氣有點敏感,嗯……如果你躲藏的距離再遠一些,或者把靈氣換成詛咒,我可能就不會那麼快發現。」
「跑題了。我剛剛說……只要你想,就能有其他方法。但你並沒有選擇這麼做。」
五十弦對快雨驟變的神色視而不見,他自顧自說下去,嘴角有點咧去耳根的傾向。
「所以我是不是可以理解為,在見識了這裡的眾多無用之人後,你終於肯承認,我對你而言無比重要……」
「你也是願意為我而停下的,是吧!」
不知道五十弦奇特的腦迴路到底怎麼繞到這一點的。
但至少當下,此時此刻,他應該格外興奮……肉眼可見。
不然,薄紅怎會把他漂亮的面容染得如此觸目驚心。
等等等等,別的承不承認先不說!
快雨現在必須承認一件事——面對這種即將失控的場面,她多少產生了些呼吸不暢的症狀。
大概快雨沉默的時間實在太長,五十弦的笑容便淡去大半,震顫瞳孔,楚楚可憐:「我說得不對嗎?」
莫名壓迫感飆升。
他真的不是在反向逼問嗎?
……頭皮發麻。
快雨暗暗咬牙。
她轉動手腕,張開五指,按下存檔。
快雨迫使僵硬的表情放鬆。
勉強笑著笑著,仿佛她被方才五十弦的熱烈情緒牽引,自己都要把自己騙了過去。
由是,快雨愈發真心實意,音調昂揚,壓抑著心臟的狂跳:「怎麼會不對呢?」
聞言,五十弦面露驚詫,倒吸一口涼氣。
似沒想到快雨竟然順著他的話往下接。
五十弦難得結巴,不知羞澀還是歡欣:「那我們,已經可以算作兩情……?」
然而,喜色還沒徹底鋪滿對方的臉孔。
快雨緊急撤回了上一段對話。
……
這會兒,她後退一步,堅定地裝傻充愣:「對你所說的一切,我都一無所知!」
隨即,快雨目不轉睛觀察著他。
該稱之為什麼呢?
失望?難過?還是……無奈?
被莫名其妙兜頭淋下一盆冷水時的困惑亦不為過。
這回,沉默的人換成五十弦。
直至洶湧的瘋狂泯滅。
「我算明白了。」
無奈化為縱容,五十弦腳尖一旋,輕飄飄道,「想從你嘴裡騙點兒話可真難……我就當你是沒做好準備,在口是心非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