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種平靜絕對不是無所謂。
而是習以為常的死寂,萬念俱灰。
好比他蝸居在破敗不堪的老房子裡,滿地雜物無從下腳,他滿不在乎當作沒看到,讓光鮮亮麗的偶像「隨便坐」。
人總是嚮往光明、嚮往美好,渴望被喜歡、被誇贊、被敬仰。這是人的本能。所以,他們才會努力遮掩醜陋,拼盡全力,以最好的面目示人。
再看看床上的容星熠,閔致有一肚子話想問,張了張嘴又閉上,到底什麼也沒說。
兩人前後腳來到客廳,誰也沒先開口說話。
【……這是什麼啊?醜死了。】
席冷背對身後的人,輕輕閉了閉眼。
又出現幻聽了。
原本以為,經歷過死亡那種最深層的恐懼之後,這些已經不算什麼了。
【離我遠點!】
出神地注視著玻璃窗上蜿蜒的雨珠,席冷喃喃自語:「怎麼還在下雨?」
【好噁心……好恐怖……】
腳步聲混雜在幻聽和雨聲里,雜亂無章,窗外的雨幕看起來像是萬千混亂的針腳,刺進他的耳朵,扎進他的大腦。
【你該不會自殘吧?天吶,我不要和你同桌了!】
餘光里出現一片衣角,席冷倏然一驚,偏頭,閔致已經近在兩步外了。
他還記得閔致說起自己的音樂時,那諱莫如深的樣子,便找了個委婉的逐客託詞:「不早了,你回去吧,我打算聽一會兒你的歌。」
【這種傷疤不應該遮起來嗎?這裡是學校!嚇到其他孩子了怎麼辦!?老師,這種孩子……真的沒問題嗎?】
可閔致仿佛什麼也沒聽到一般,臉色嚴肅,黑漆漆的眼睛凝在他臉上。
【容昭同學……你以後能儘量穿帶領子的衣服來學校嗎?】
席冷從幻聽中抽離,與面前真實存在的人對望,正要再說些什麼。
閔致卻先開了口,問:「誰幹的?」
……
在席冷漫長黑暗的記憶里,容星熠剛學會走路,對萬事萬物充滿好奇,他跌跌撞撞地朝著父親走過去,卻被後者煩躁地推開。
容海高從這次經歷找到了另一個有趣的玩具。
長子是個悶葫蘆,打起來不用擔心被鄰居敲門警告,但那也無聊透頂。
相反的,幼子會哭,會鬧,給他帶來一種虛假的強者快感,仿佛在這個家裡肆意妄為,就能證明他不是這個社會的失敗者,而是權勢滔天的王。
那年,容星熠六歲,準備上小學,正是席冷當年失去母親的年紀。
兩個孩子都算不上調皮搗蛋,卻總要經受無妄之災的暴力懲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