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歲的席冷放學回家,還沒開門就先聽到容星熠的哀鳴,他用盡全力把反鎖的門撞開,就見繼母衣衫凌亂、鼻青臉腫地歪倒在廚房裡,捂著臉瑟瑟發抖。
目光所及,是被父親掐著脖子奄奄一息的容星熠。
她或許仍對那個男人抱有一絲期待,或許是害怕恐懼極了,以至於失去行動的能力。
十二歲的席冷,比成年女人更高挑、更有力,葉楠就像發現一根救命稻草,眼眶濕潤地看向門口沉默陰鬱的少年。
容星熠虛弱無力趴在地上,容海高正要去廚房收拾葉瀾,卻又被他抱住了腿。
「不、不准,不准打我媽……」
「啪!」
容海高反手就是一巴掌。
「老子他媽這麼多年白養你了。你搞清楚,是那個婆娘先偷偷藏錢!你這個沒良心的玩意兒,就這樣兒還是老子的種呢!?當年花了大幾萬,才把你這小混帳搶救回來,媽的……我早該知道,你來我家就是討債的!」
席冷冷眼注視著這一切,默不作聲從架子上取下一把水果刀。
他帶著有去無回的決心,直接衝到了容海高面前。
容海高瞳孔縮了縮。
他看得很清楚,那裡頭的情緒是恐懼。
原來容海高也會怕他。
然而十二歲的少年,他的力氣遠遠不及三四十歲身強體壯的成年人,一眨眼,銀光森森的水果刀便落到了容海高手中。
那時候的席冷,只覺得死亡是解脫,是他們唯一能做到的反抗。
死了就死了。
可是,容海高奪過刀揮向他的時候,捂著喉嚨躺在血泊里的時候,他腦中只有一個念頭。
不要死,不要死,不要死,不要死。
他不要死啊……
容星熠被嚇得失聲,繼母也差點暈厥過去。不幸中的萬幸,她在診所做護理工作,有急救的經驗,反應過來馬上過來給他綁住傷口,呼叫救護車。
他活下來了,但長有五六厘米深四厘米的傷疤,如附骨之疽揮之不去,過了十幾年,陪著他迎來真正的死亡。
再到重活一世的現在。
——「誰幹的?」
兩輩子第一次,有人這樣問他,憤怒的口氣。
在此之前,只有一個人和其他人不同,只有洛嘉言。洛嘉言看向他的傷疤,沒有嫌棄與恐懼,反而滿是憐惜。
洛嘉言小心翼翼,唯恐對他造成二次傷害,看到了就當作沒看到,然後試探著問他想吃什麼,想去哪兒玩,似乎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安慰照顧他。
可他不知道自己有什麼需要安慰照顧的。
他很努力地活著,並不悲慘,也不可憐。
家庭幸福的洛嘉言不能體會到他的心情,共情更是無從談起。那些同情只是一種,被教育出來的憐憫。
洛嘉言已經做得足夠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