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傅居從外疾步入殿,衣擺擦過跪著的應承,上前請安。
「傅居啊。」
應乾帝的嗓音裹滿愁容,他一手扶額,濃濃的倦意藏不住。
「你說,這可如何是好?」
他身子往後靠,一言不發,誰也不知他在想什麼。
可顧傅居清楚,應乾帝要是真心繫百姓,當初饑荒年也不會死那多人了。
他不過是做給朝臣看的,做給萬千百姓看的。
問什麼?
六部尚書都叫來了,你心裡沒數嗎?
可顧傅居清楚應乾帝的意圖。
顧傅居拱手:「先前為防禦洪澇,各朝中重臣紛紛給出方案,其中就有不少提出災後安置的。」
「臣也琢磨些許時日,再配合曆代卷宗。首當其衝該先草擬賑災政令。」
應乾帝微微直起身子,似在細聽。
顧傅居視線一掃。
「戶部尚書。」
「下官在。」
「戶部負責統籌錢糧調撥,核算賑災銀兩減免賦稅。」
那人未應。
說著簡單,可辦起來並非易事。
顧傅居則看向工部尚書周大人。
「工部負責河道堤防搶修,實地勘察災後重建,堵決優先分洪減損。」
工部尚書便是周玉柔的父親,聽後只是沉默不語。
顧傅居的嗓音繼續響起。
「兵部協助運輸賑災物資,調動人手維持秩序,防範流民暴動。刑部監督賑災錢糧發放,查處貪墨。各布政使司開設粥鋪。」
「減免賦稅,重災區免三年錢糧,毗鄰區減等。平抑糧價,嚴打囤積。」
「……」
他一字一字說下去。
殿內沒有人搭腔。
顧傅居也不在意。
等說完最後一個字後,他才稍稍抬眼。
「諸位可有異議?」
六部尚書面面相覷,最後刑部尚書姚大人上前一步。
「太傅費心,我等也該竭力盡能,可國庫……空虛,災情四起,這賑災款怕是難……」
應乾帝一動不動,就這麼看著。
顧傅居:「調六省庫銀,削減開支。」
六省便是大晉內六個富庶之地。
開支包括皇宮,以及百官俸祿。
他淡聲:「楊常正入獄,楊家抄家充公銀不是筆小數目。可見貪官污吏都守著金礦。」
他心甘情願做起應乾帝手裡的刀刃。
「從聖上登基起國庫便空虛,六部不該自省嗎?」
「不說別的,魏家軍的軍餉都是魏昭一人承擔,戶部稱為天下錢糧總匯,為何送過去的糧草和給將士避寒的衣物都是一拖再拖?兵部在其中可有作為?」
「楊常正的案子至今未審,吏部刑部可有貪贓枉法,包庇貪官之嫌?」
————
「你是說,太傅在皇宮和六部的人吵起來了?」
虞聽晚午睡才醒,就從魏昭嘴裡得知此事,驚愕不已。
「也不算吵。」
魏昭煮茶執銀匙,舀起碾得極細的茶末輕篩入瓷,茶湯漸涌新雪,白霧氤氳:「他老人家氣定神閒,靠著一張嘴把六部那些老東西人氣得面紅耳赤。」
第486章 你爹我,回來了!
屋外雷聲漸鳴。
他眉目舒朗,長睫在燈下投出蝶翼般的影,指節分明,腕骨似雪砌,做這些賞心悅目。
虞聽晚捧著空玉杯,坐到他跟前,等著喝。
「別人都老,就你年輕力壯。」
魏昭挑眉,唇角微揚。
「年輕什麼我倒不在意。」
「力壯我認。」
三言兩語,你就涉黃是吧?
怎麼好意思說青鴉猥瑣的。
虞聽晚瞪他。
「說正經的。」
「宮裡那位把人都叫齊了,去的官員除了那我沒聽過的祝尉,都被太傅安排的明明白白,可見狗皇帝心裡是有成算的,可他非要太傅去說,是何用意?」
她茫然:「就是想看太傅罵人嗎?」
魏昭被她逗樂了。
肩膀輕微顫動,嘴裡也發出悶笑。
「他的確腦子有病,但不至於。」
三沸過後,茶香四溢,茶湯被他倒入姑娘手裡的空杯中。
魏昭溫聲:「雖說帝王權力至高無上,可他對官員一向表面和氣,得罪人的事,他可不做。」
「楊常正在位期間,建堤壩溝渠並非小工程,其中涉及甚廣,不是他一人就能做成的。從我這裡拿的錢,他往兜里塞了不少。只怕有戶部的人幫著做假帳。」
「豆腐工程其中勢必有工部參與。」
「動工前又須禮部祭祀河神。」
可以說多多少少六部都有參與。
「就算那些尚書手腳乾淨,可能坐上那個位置,怎能看不出楊常正從中牟利?其中便有包庇之嫌。」
應乾帝是從頭到尾清楚的。
可誰敢質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