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是容貌,無法將眼前應扶硯和記憶力的對上。可不管是哪個應扶硯,都事事以她為先。
姚汝眼波如三月煙雨。
分明是疼的。
疼他半生風霜還強撐脊樑。
未宣之於口的萬般心緒,卻熬做眸底一片溫柔的晦暗不明。
「我熟讀聖書,也看過女戒,知禮義廉恥。也許這話會遭萬人唾棄。可我心裡從始至終,就沒有過別人。」
她說:「我知道什麼是我想要的。」
應扶硯喉嚨發緊:「你要什麼?」
「你。」
姚汝:「我不想有遺憾。」
她也足夠貪心。
「送上門的我,你要不要。」
碗沒拿穩,從應扶硯手裡重重墜地,碎成兩半。牛乳四濺,濡濕了兩人的衣擺,卻無人去顧及。
應扶硯眸色沉沉。
「阿汝。」
「嗯?」
「我是身子壞了,可別處健全,對你也有慾念。」
應扶硯克制:「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
姚汝沒回復。
她只是拉過他的手,讓她環住自己腰身。
這就是她的答案。
應扶硯沙啞道出幾個字。
「再問一次。」
姚汝順從:「要不要我?」
緊繃的弦驟然斷裂,應扶硯忽地收攏五指,困住她的腰身,力道不大,卻好似能將人揉碎。
一滴滾燙的液體,砸到姚汝頸間。燙得她一顫。
轟隆一聲,蓋過了男人喉間溢出的那聲哽咽。
上京難得明媚幾日的春光,被雷聲劈落。
她終是等到了應扶硯的回覆。
「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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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地水患撕開了序幕。
天黑沉沉的,雨聲如注。
水自門縫滲入。淅淅瀝瀝,如老婦夜泣。
三更梆子剛敲過,不少百姓被床下涼意驚醒。
赤腳下地,竟踩進一灘腥水中。舉家驚惶。
外頭吵鬧一片的,鄉鄰大聲說話。
「這天鬼的天氣,雨晝夜不息。也不知誰家幹了傷天害理的惡事,導致老天看不過眼,害的河水暴漲,漫溢堤岸,咱們牽連其中,遭殃!」
「是啊。本以為靠著江岸,平時打水洗衣方便,如今倒好,可別將屋內木頭做的家具也給泡壞了。」
「擔心你那木桌木巷?長點心吧,你個蠢婆娘,還不如擔心擔心田裡的莊稼。全家可指望那些才不至於餓著肚子,要是毀了可怎麼活?」
「誒呦,家裡藏著米和糧食的地窖不知如何了。你們竟有閒心說話,還不快去瞧瞧。」
這是還不算嚴重的。
水患嚴重之地,濁流滾滾,街巷已成河道。
積水已沒腰。
床榻浮起,鍋灶漂沒,灶君神位浸於濁水,香爐傾倒灰燼散落,水面什麼飄著的都有。
有人抱著先祖牌位,攀援屋樑之上,不肯撒手。
有靠近江面的人慌不擇路,出門想跑高處遠,卻摔了一跤。掛在身上的銅板碎銀為全部家當,因這一摔而四處掉落。
「錢,我的錢!」
那婦人爬起來,彎腰四處摩挲,長發垂落水中如水草飄搖,卻被一股巨浪,沖的徹底沒了蹤影。
小兒啼哭,老嫗呼救。
有靠捕魚為生的人家,乘船前行。
「去,去衙門。縣太爺總不至於不管我們。」
「縣老爺?那個畜生?」
有人冷笑。
「前幾日朝廷傳來急詔,在意百姓或是怕丟烏紗帽的縣令,早就集合人群,往山里去了。」
窮苦之地,路不好走,舉家徒步遷移是不可能的事。
唯一的破解之法只能上山。
可去山裡,縣令捕快得做足準備與百姓同舟共濟。
縣城的百姓得帶上,所管轄地分散在各個村子的也不該落下。
只要願意走,則會捨棄老弱病殘和婦孺?縣太爺又得說通所有人都帶上家中糧食行李並非易事。可總有坐吃山空的一天?還得打開縣府糧倉,派能幹力氣活的漢子一道又一道背上山。
而做這些,只是因為一個道士說會有澇災。
很多百姓一開始都不信,甚至說朝廷真會折騰人。
可眼下……
「咱們縣令嫌麻煩,直言危言聳聽。他也捨不得開倉,那哪是公家的?早就成他私庫了。抱著不知從哪兒掠奪的美妾,這會兒只怕還摟著睡呢!怎會顧咱們死活!」
忽聞轟然巨響,東鄰土牆坍於水中,激起濁浪余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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