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巴被緊緊捂住了。
章瑛試著掙開,可她的力氣完全不是阿薇的對手。
明明掙脫不了,章瑛卻笑了起來。
滿是淚水的眼睛裡,是暢快又瘋狂的笑意,因為她看清楚了,在她說出那句話的時候,陸念像是遭了雷劈一樣,而阿薇的臉上是明顯的慌亂與驚恐。
看吧。
人吶,都是會怕報應的。
也都是會遭報應的!
阿薇的手抖得很厲害,她幾乎不能控制手下的力道。
一面控制章瑛,她一面扭頭去看陸念,一遍遍不停地道:「你別聽她的,你看我、你看著我!」
但陸念沒有給她回應。
「母親!」阿薇狠狠咬了一下唇,血珠子泌出來,她用血腥氣逼自己冷靜些,「陸念!陸念!你看著我!」
回應她的只有一陣夜風,以及突兀而起的捶門聲。
後院的大門外,陸致邊捶門邊喊:「表姐!姑母!」
阿薇沒有空管他。
好在,她終是有了幫手。
中秋夜,接待的客人有限,廚娘們早前就散了。
青茵是侯府家生子,阿薇給她放了假,讓她早些回去。
聞嬤嬤去打聽安國公府被圍的消息了,以至於後頭院子裡,除了母女兩人只有一個小囡。
翁娘子剛跟著章瑛進來,先一步把小囡抱回屋裡去,又依著以往的安排回前頭看顧大堂去了。
她並沒有多擔憂。
被尋上門吵架怕什麼?
她們夫人和姑娘論嘴皮子可從來沒有輸過!
直到,她聽到了姑娘那明顯不對勁的顫抖聲音,翁娘子才急匆匆地跑回後院來。
掀開帘子,她臉色一白。
捶門聲更重了,屋子裡的小囡被嚇哭了,夫人像是丟了魂,姑娘捂著那章夫人的嘴,都倒在地上……
太亂了,亂得她不知所措。
心慌中,翁娘子狠狠地扭了下大腿,痛處讓人清明些許。
她問:「姑娘,開不開門?」
阿薇聞聲回神,忙道:「開。」
翁娘子三步並兩步拉開了後門。
門外,是陸致和陸駿。
陸駿是被桑氏催來的。
「她們不說回來,你就去接。劉玄德三顧茅廬,世子你再去一次又怎麼樣?」
陸駿只得再來,還帶上了兒子當說客。
沒成想,兩人才到胡同口,突然就聽見一聲尖利的女聲,喊著什麼「陸念你會遭報應的」。
陸駿大驚,而動作麻溜的陸致撒腿就跑,衝過來捶門。
門一開,兩人前後腳進來,也被裡頭狀況嚇了一跳。
陸駿看不清被阿薇制在身下的人,問:「這是誰?」
陸致上前去,黑著臉問:「表姐,她罵姑母做什麼?」
「找塊帕子來,堵她的嘴。」阿薇交代道。
陸致二話不說,進了廚房又出來,手裡多了塊抹布。
阿薇一把抓過來,塞到章瑛嘴巴里。
「你看著她,別讓她動彈,」她吩咐完陸致,從地上爬起身來,又和翁娘子道,「娘子看著前頭,客人吃得差不多了就打烊吧。」
翁娘子應了聲,回屋把小囡抱去前頭哄。
阿薇再不管其他,只扶住了神遊天外的陸念。
她讓陸念轉過身去,背朝著章瑛,將人按在石凳上。
「母親?」阿薇喚著。
陸念還是沒有反應。
陸駿也看出陸念的不對勁來,急忙問阿薇:「她怎麼了?是不是又要犯病了?」
阿薇沒有回答,只緊緊握住了陸念的手。
陸念的手冰涼一片,手心卻是潮的。
阿薇又去捧陸念的臉頰:「看著我,眼睛看著我,我在這裡。」
聲音中,陸念的眼珠子轉了轉,視線好似落在了阿薇的身上,卻是渙散著的。
阿薇的心一點點沉了下去,而眼淚,卻一滴滴地浮了上來。
一旁,陸駿見她們母女兩人這樣,一時也懵得厲害。
「前兩天不是還好好的嗎?怎麼說犯病就犯病了?」
「又怎麼受刺激了?是剛才說的那句話?」
「那句話怎麼了?遭報應怎麼了?」
怎麼會受不得這樣的三個字?
明明已經好起來了,明明搬出侯府後再沒有發過癔症的人,怎麼突然間就又……
倏然,他的腦海里是陸念揮劍的模樣,六親不認,又癲又瘋,傷人傷己;也是青石板地磚上的那染血的腳印,扎得人呼吸困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