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教養大的侄兒,當然也知道對方的脾氣。
振禮做事素有章法、遊刃有餘、進退有度,但出現不可控制的差池時,火氣也足夠大。
大理寺中的下屬挨訓時一個個都跟孫子一樣,一個字都不敢回。
但安國公沒有想到過,有一天這些火氣會直直朝著他來。
「你說的什麼混帳話?!」安國公氣壞了,聲音顫抖,「這麼多年,我手把手教你,用心良苦!
作為伯父,我對得起你父母、也對得起章家,我自問在你身上用足了心思。
到頭來,你竟這般辜負我的信任與栽培?
到底是哪裡出了錯?
是我不該把你養在身邊,還是不該教你本事?
早知道你如此不知感恩,我……」
「您教我,是因為章振賢教不透!」章振禮反駁道,「早知道?人生哪有那麼多早知道!」
書房裡,叔侄兩人一個憤怒的質問,一個哀戚的懊悔。
書房外,安國公夫人駐足而立,緊緊攥著手中帕子才沒有讓自己發出聲音來。
她聽說了鎮撫司送文書過來,便急急來了。
沒想到,裡頭竟然起了衝突。
以她的性子本是要衝進去,可她又很想知道背著她的時候,安國公還藏了些什麼花樣,才拼命忍住了。
腳下沒有動,心卻一點點沉到了谷底。
能讓國公爺和振禮鬧成這樣,自家危機可窺一斑。
難道,真的山窮水盡了?
不應當的。
明明一個月前都不是這種狀況!
不對。
高樓傾覆都在一眨眼之間,想那岑太保,前腳庶孫參加科舉,後腳抄家定罪,也就是阿瑛和阿淼走得及時……
「走」這個念頭一冒上來,安國公夫人腳下一軟,驚呼了聲扶住牆才站住。
她一出聲,裡頭便知道了。
章振賢趕緊出來:「您怎麼來了?我先扶您坐下。」
安國公夫人著急地問:「還有沒有迴轉的餘地?怎麼會這樣?」
「怎麼會怎麼會……」安國公回她,「我也想問你怎麼會!就為了你那點妒忌和臉面,換了兒女,成了現在這麼進退不得的狀況,都是因你而起!」
這是一個不能觸及的話題。
安國公夫人被踩到了痛腳,所有該罵的不該罵的一股腦兒往外蹦。
風更大了,水氣凝成雨水傾盆而下。
簌簌雨聲蓋不住安國公夫人的聲音,澆的人透心的涼。
章振賢拉不住她,只得讓人去喚章瑛。
章瑛來了,還未開口就莫名被安國公夫人一通好罵,怪她聽信陸念的話,把家裡搞得烏煙瘴氣。
罵到最後,她得了一句「滾去莊子上!別在我這裡礙眼!」
章瑛何曾在母親跟前有這種待遇?
難以置信,又怒火難散,一口氣上來了,簡單收拾了些細軟,帶上兒子連夜出了城。
這分崩離析的一日是八月十四。
一場磅礴大雨後,晨起的阿薇添了件衣裳。
陸念打著哈欠洗漱,還特地讓聞嬤嬤多兌些熱水。
阿薇問:「今兒回府里用晚飯嗎?」
先前陸駿提了後,陸念一直沒有明確給出答案。
阿薇琢磨,大抵是她壓根就沒有答案,回與不回,全看當日的心情。
陸念這會兒心情不錯:「吃不吃飯都不要緊,但我想回一趟春暉園。
以前在蜀地時我跟你說過的吧,打小我就覺得,春暉園裡賞月特別的亮,尤其是昨夜還下了雨。
去年我們回來時已過中秋,沒趕上,今年一定要看看。」
阿薇笑著應了聲「好」。
第178章 陸念,你會遭報應的!(兩更合一求月票)
提起今日安排,陸念興致勃勃的。
「午前去保樂堂,送些月餅與瓜果過去,」陸念一面描妝,一面道,「小囡說了要與我一道去。」
保樂堂是周沅經營的其中一座善堂,就位於城西,收留了近十位孤寡老人和三十幾個孩童。
老人照料孩子,孩子給老人解悶開懷,也算是有聲有色。
聞言,阿薇便道:「那我留在家裡準備月餅。」
「我要豆沙蓉的。」陸念道。
「知道,」阿薇笑了起來,「紅豆早就泡上了,還備了五仁、蓮蓉、火腿、棗泥,皮子做脆的,一層一層能撕開。」
陸念一聽就歡喜:「我聽弟妹說,便是這些時日我們沒有住著,春暉園也打掃得乾乾淨淨。
晚上我們把躺椅搬到院子裡,幾塊月餅,一盤花生,一盤瓜子,一盤果脯。
酒就算了,還是果茶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