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大哥,」章振賢行了禮,又問章振禮,「大哥,有什麼話不能好好同父親說?你自從那日從鎮撫司回來後就不太對勁。你……」
章振禮面無表情地打斷了他的話:「你去哪裡了?」
「我們夫妻又去了一趟岳家,」章振賢忙不迭與安國公道,「父親,岳父也清楚事情棘手,我請他一定多加援手,他最後還是答應了。
父親,您也別太操心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御前又不是鎮撫司的一言堂。」
說著,章振賢迅速瞥了章振禮一眼,又與安國公道:「父親,我知道我不及大哥有本事,但我會盡力做好您交代的事。」
話音一落,他聽見章振禮笑了。
這笑容嘲諷且冷漠,毫不遮掩,全部展現了出來。
章振賢被他笑得心中發虛,卻還是繃住了臉,沒有露怯:「大哥笑什麼?」
「誰教你的?」章振禮問,「一股子後宅爭寵的小家子氣。」
章振賢:「我……」
「你什麼?」章振禮根本不耐煩聽他說,繼續道,「伯母不會這些迂迴招數,阿瑛自己都沒處學,所以是跟著弟妹學來的?朝堂交鋒,你死我活的時候,你就學這些東西?!」
爛泥就是爛泥,多少歲都扶不上牆!
章振禮直直看著他,問:「你就這麼怕世子之位丟了?」
章振賢那勉強撐住的臉垮了下來。
露出來的不只是怯,還有慌張和憤怒。
很早之前,章振賢就知道自己比不過大哥,但他是嫡子、是獨子,他從未怕過。
本朝是有廢世子另立的事,但那都是世子自己找死,要麼是為官為將出了大問題,要麼是紈絝惡霸任誰都看不過眼。
章振賢以為,他好好的當一個無所事事的世子,還是很安全的。
不入朝堂指手畫腳,也不賭錢玩樂被人鑽了空子,靠著父親的蔭澤,日子好過得很。
因此,知道大哥或許不僅僅是堂哥的時候,章振賢慌了。
看起來,章振禮孤家寡人,無妻無子,但一個四十歲不到的男人,身體康健,真想生難道會生不出來?
不說與定西侯府那個是真心還是假意,就說上月在相國寺,知道大哥有意續弦時,多少老夫人來打聽、想牽線。
全是門當戶對。
或許有人看不上安國公府內里血脈不清,但只要度過這一次的麻煩,一樣會有很多人願意。
到時候,大哥就不是「單打獨鬥」了。
那他能比得了章振禮什麼?
以前,他可以說,只靠投胎的本事,他就贏得徹底了。
現在章振賢不敢說了。
他只能積極地讓父親看到,他不是那麼一無是處,比起出身上「受害」而怨氣衝天的大哥和阿瑛,他是「受益」的,他沒有怨氣。
可他的積極主動,在大哥口中成了「小家子氣」。
「那你說應當怎麼辦?」章振賢憤憤問道。
安國公亦道:「你不要往振賢身上撒氣。」
「我在說事實。」章振禮垂眸。
說話自然是有章法的。
但當一個人的目的太強烈時,任何迂迴的話術在明眼人耳朵里都是赤裸裸的。
沒有任何意義,且無所遁形,偏那還在努力表演話術的人不知道,於是便像猴戲一般可笑。
不由地,章振禮想,還不如像陸念那樣。
沒有虛的,全是直白粗暴的惡意。
壞得張揚明白。
思及此處,章振禮又看向安國公。
伯父的目的亦是明確的,只是他掩飾得比章振賢要好。
伯父在審視,審視他是不是真的有意無意與陸念及鎮撫司說了什麼。
伯父也在警告,讓他不要「越界」,不要有不該有的心思。
掩飾得很好,可章振禮是明眼人,他太懂伯父了。
所以,審視和警告換來的,不是忠心,而是困境。
章振禮無路可走。
眼下這處境,伯父或許可以把替死鬼扔出去,在夾縫中靠著聖上的恩典度過這次危機。
不一定能成功,但還能賭一把。
但章振禮不行。
他在鎮撫司的那三日,他確定沈臨毓不達目的決不收手。
就像陸念說的,哪怕是聖上壓下來,沈臨毓起碼也要咬下章振禮。
事已至此,他就算先下手把伯父賣了也沒有用。
章振禮能做的,或許就是像章瑛那樣,氣急敗壞、胡亂撒氣。
真沒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