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手抬在半空中,猶豫了許久又放下, 轉身對斗篷下的身影說道:「大人, 要不請您移步書房, 小人請殿下來書房見您。」
那身影掀開斗篷, 面容暴露在燈籠的微光之中,是一張稍顯蒼老的國字臉,本還算白的膚色此刻仿佛與夜色融為一體, 因皺著眉, 額上的皺紋愈發明顯。
他哼了一聲,極不滿地往書房去了。
片刻之後,摟著美人正要一親芳澤的大皇子聽到消息,動作頓了一下, 推開纏著他的寧夫人,披上外衣, 大步向書房走去。
還沒踏出臥房門口, 寧夫人已經光著腳跑了過來, 拉起他的手在臉上蹭了蹭, 媚眼如絲地看著他:「殿下, 夜涼衾寒, 您可要快些回來。」
大皇子滿意地在她腰上掐了一把, 笑道:「好好給本宮等著。」
目送著大皇子出了院門, 寧夫人這才扭著腰回去, 留下一眾丫鬟侍從面面相覷,對於這些美人,大皇子一貫是招之即來揮之即去,從沒有單獨留她們在此的先例。
眾人不知該如何是好,有人大著膽子去詢問寧夫人,一向善解人意的寧夫人卻柳眉倒豎,怫然道:「你們是收了哪個賤人的好處,就這麼想趕我走,連殿下的話也不聽了嗎?」
這帽子扣的有點大,其他人不敢再勸,只好任由她留在此處。
而在書房之外,大皇子勉為其難整理了一下儀容,走進去笑著喚道:「周相。」
他口中的周相,也就是北魏當朝丞相周縉轉過身來,臉上也看不出聽到曖昧聲音時的不悅,神情嚴肅道:「大殿下,您可聽說了今天在春風樓發生的事情?」
大皇子也肅容道:「這事鬧得沸沸揚揚的,我當然聽說了,我那二弟想要長袖善舞,也不看看別人給不給他這個面子。」
想到這事,他還頗為痛快,恨不得和耶律赳稱兄道弟,大力誇讚他一番,可惜自己還在禁足,否則勢必也要去湊個熱鬧。
「關於北狄和南齊,臣還有些擔心……」
周縉卻與他想的不同,兩人在書房中談論了許久,直到月上中天,周縉才從書房中出來,重新又戴上了斗篷。
為表重視,大皇子親自送他到門口,離去之時,周縉猶豫了許久,還是忍不住提醒道:「殿下,女色誤事。」
「本宮自有分寸。」大皇子隨口說道,不以為然,甚至心裡暗暗不屑想道,聽說周縉年輕時也很風流,還出了家中小妾大打出手,鬧著要報官的醜聞,這會兒倒來管起我了。
周縉知他聽不進去,輕嘆一聲,不再多言。
只是當大皇子再度回到臥房,看見正在踏上小憩的寧夫人,不知為何,腦海中忽然浮現了周縉的這句「女色誤事」,頓時臉一沉,喝道:「你怎麼還在這兒?」
寧夫人半夢半醒,被他這話嚇得一哆嗦,倉皇失措地跪在地上,委屈道:「殿下,是您讓奴等您的呀。」
大皇子一愣,終於想起來這麼一回事,臉上有些掛不住,再看寧夫人美眸中溢出了淚珠,更加頭疼,於是難得好聲好氣說:「行了,是本宮一時忘了,你今夜就留在這裡吧。」
他走出去,對門口的丫鬟吩咐了幾句,很快,丫鬟捧來了新的薰香,在房間中點上。
喜出望外的寧夫人自是要好好表現一番,丫鬟輕輕掩上門,擋住一部分叫人臉紅心跳的聲音,沒過多久,女子婉轉吟哦的聲音漸歇,室內一片寂靜。
大皇子在裡面喚了一聲,他的心腹太監當即入內,只見大皇子只著裡衣坐在床邊,寧夫人雙目緊閉無知無覺地躺在床上。
「我總覺得不放心,你去將那東西取出來。」
心腹太監應了一聲,小步走至床位的架子旁,抽出其中一張隔板,隨著咔噠一聲,仿佛有什麼東西被打開。
他又走到另一面牆上,掀開一張名家的山水畫,露出其後一寸見方的孔洞,伸手從其中取出兩張卷作筒狀的畫紙,雙手呈至大皇子面前。
大皇子展開畫紙,視線在其上停留許久,細細描摹著每一段線條,確認無誤後,終於放下心來,又命他將畫紙放了回去,換掉薰香,終於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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織玉一大早上起來,右眼皮一直狂跳,都說左眼跳財右眼跳災,她第一反應是昨晚和謝硯的對話,莫非還是暴露了?但她自認為昨晚應對的不錯,想不明白會如何暴露。
直到秋夕從外面打水回來,臉色煞白神情恍惚,水灑了一地都沒察覺,她驚訝一問,才知道原來這「災」是大皇子被放出來了。
「玉姐姐,我該怎麼辦,他,他現在就在樓下。」
秋夕一臉驚惶,顯然對大皇子怕極了,織玉握著她的手安慰道:「放心,這裡是四方館,不是大皇子府,他不敢拿你怎麼樣。魏皇不是也說了嗎,叫我們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