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皇子仍然面色不虞,這次卻總算聽了進去,正好聽謝硯說到魏朝風光壯麗,可惜這一路上不能盡情欣賞,於是冷笑一聲,收起臉上的不耐,端著酒杯走了過去。
他這一動足夠顯眼,原本歡笑的眾人都停了下來。
大皇子心裡嗤笑,他知道他們為何是這樣的反應,還不是因為自己曾經不管不顧地大鬧過幾次。但那幾次只是宮中的家宴,自己更不會無的放矢,最後領的也不過是無關痛癢的懲罰。而現在在別國使臣面前,自己怎麼會輕易發作,虧得這些人自詡聰明,連這一點都看不透。
他走到謝硯面前,「謝使臣,本宮敬你一杯,方才是本宮有所誤會,請你不要介懷。」
謝硯笑容不變,長眸看了一眼杯中烈酒,面不改色地一飲而盡,「大殿下性情中人,謝某佩服。」
方才殿外發生的事魏皇已經知曉,見狀便笑道:「既是誤會,解開了便好。」
「父皇說的是。」大皇子也笑道,餘光瞥見二皇子僵硬的笑容,心中總算暢快了些,趁勢又說,「聽說使團之中的護衛武功不俗,改天本宮也想領教領教,謝使臣意下如何?」
「謝某不通武藝,也不知護衛們武功如何,但想來是比不上殿下勇猛的。若殿下不嫌棄,自然隨時都可以來指點一二。」謝硯說著,方才的酒勁似乎上來了,眼神逐漸有些迷離,臉上也泛起了薄紅。
譏誚從大皇子的臉上一閃而過,嘴上卻關切道:「謝使臣怎麼了,喝醉了嗎?」
謝硯扶了扶額,苦笑道:「北地的酒果然夠烈,謝某隻飲了一杯,便有些醉了。」
外殿的眾人只看見的內殿的情形,聽不清其中的聲音,從表情判斷裡面的氛圍一片祥和,也放鬆地享受起宴會來。
尤其是使團中的文官,累極又餓極之下,反而更為放縱,不一會兒便喝得醉醺醺,與北魏的官員勾肩搭背,稱兄道弟,宣洩起自己在齊朝不受重用的委屈來。
護衛們卻都十分克制,他們肩負著保護眾人的職責,雖然皇宮之中很安全,仍不敢鬆懈。
其中猶以織玉和欒轍最為穩重,別人或多或少還喝了一點酒,只有他倆滴酒未沾,筷子也沒動幾下。
有人過來勸說,也被他們以不會飲酒拒絕。
兩人並排坐著,一樣的生人勿進,很快就沒有人再願意靠近他們,他們也樂得清靜。
但織玉心裡還想著晉王世子的事情,她看了一眼欒轍,深覺這是個打探消息的好時機。
「欒兄武功不凡,不知師從何人?」
這一路上,因欒轍比她略大一些,她便稱呼欒轍為欒兄,而欒轍也和其他人一起叫她玉姑娘,只是平時兩人交流很少,這欒兄一詞聽起來頗為生疏。
欒轍看向她,眼神警惕。
她卻無所謂地一笑,「只是閒聊而已,欒兄若不願意說,便不說吧。」
欒轍猶豫了一下,秀氣的臉上浮現出為難之色,「我曾答應過他,不向外人透露。」
他是誰?織玉本來只是隨口一問,這會兒倒真的起了點兒興趣,但欒轍都這樣說了,她也不好深究,「可以理解,我的師父中,也有不願意讓我提起他的。」
欒轍眼神一閃,聽出其中深意,「你不止一個師父?」
織玉的笑容顯得有些悲傷,「我本就是孤女,吃百家飯長大,這功夫也是這個教一點,那個教一點,幸而能自己串起來,不然只怕會走火入魔。」
欒轍愣了一下,他無意揭人傷疤,心裡頓時不知所措起來,抿著唇想了一會兒,安慰道:「你很厲害,他們也會欣慰的。」
這乾巴巴的安慰將織玉逗笑了,玉容上的悲傷散去,眉眼舒展開來,刻意喬裝打扮過的臉上顯出了幾分女子的嬌柔。
她還記得,來魏都的路上,曾有一晚宿的驛站旁邊是一家青樓,夜晚從青樓前經過,濃妝艷抹的女子揮舞著香氣逼人的衣袖,有的站在門口,有的倚在窗邊,向他們搔首弄姿,呼喚著他們進去。
女子柔軟的腰肢凝脂般的肌膚在單薄的紗裙下若隱若現,引得其他人頻頻轉頭,連織玉都忍不住看了兩眼,欒轍卻始終目不斜視,步伐堅定地筆直朝前走去,仿佛周圍不過是紅粉骷髏。
那時織玉便看出,他是個純情到稍顯木訥的人,看著冷冰冰的,其實反倒有一顆古道熱心。
反觀另一人,憑藉著俊顏收穫了最多的如絲媚眼和暗送秋波,卻臉不紅心不跳地回以笑容,引得大膽的女子過來投懷送抱,甚至還能調笑兩句將人又哄了回去。
惹了這麼多事,竟還反過來調侃欒轍,問他耳朵怎麼這麼紅。
思及此,織玉不禁抬頭看向內殿之中,誰知正好與謝硯的視線撞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