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燃盡生命。

「滾下去……」

嘶啞的怒吼混著血污,從唇齒間衝出。

迪桑塔聽到了一句艱難又斷然,

違反基因法則,背離天性本能的話語。

卡利西爾:「從,我的身上,滾下去!」

……

凱因斯回到家中,已是凌晨。

最深的夜色籠罩著房間,月光透過窗戶,為空蕩的客廳鍍上一層銀輝。

凱因斯沒有開燈,沉默地脫下外套,掛上衣架時,小指碰倒了靠在衣架旁的雨傘。

啪嗒。

雨傘落地的響聲打破了屋內的寂靜,凱因斯忽然後知後覺地意識到,

好安靜啊。

家裡以前也這麼安靜嗎?

凱因斯彎腰撿起雨傘,倚回牆角。

Z區已經很久沒有下雨了,但凱因斯總覺得雨傘濕漉漉的,還滴著墓園那夜沒晾乾的雨。

絞痛多時的胃已然麻木,只留下疲憊。

凱因斯緩步走進客廳,路過茶几。

月光下的茶几反著冷光。

凱因斯恍惚間注意到整潔的桌面上,一高一矮擺放著什麼。

一杯水,一把藥。

藥片按照弗蘭卡的要求配比,擺在瓷碟上。

是卡利西爾在他回家前為他準備的。

在他最出離憤怒之際。

凱因斯無言行至茶几前坐下。

柔軟的沙發床托起疲憊的身軀。

凱因斯拿起藥片放入口中,苦澀的味道在口腔間蔓延開來,很快被水流沖刷褪去。

明明是在服藥。

但凱因斯卻覺得身體裡又痛起來了。

卡利西爾……

回程路上一直放空的思緒忽然具體。

凱因斯合上眼眸,緩慢地舒了一口氣。

結束了。

苦於精神海崩潰的日子結束了。

卡利西爾的困境結束了。

他應該為他感到高興。

可為什麼,

他一點都高興不起來呢?

他與卡利西爾相遇在「人生」的低谷,種種原因下,一同走了一段路,分享了一段「人生」。

這段「人生」不長,不過雪消雨停,黑夜白晝。

他們融入彼此的生活,即便他們之間的交流並不多。

但這偶爾、平淡的交流中,總有令人印象深刻的瞬間。

或許是卡利西爾第一次用凶厲的眼神看向他時。

或許是卡利西爾赤足衝進雨幕為他撐傘時。

或許是卡利西爾不問緣由地說著「我相信」時。

又或許……

流動的意識放縱身體融入柔軟的床鋪。

恍惚間還能感受到來自另一「人」未消的溫度。

就像墓園那夜一樣。

那夜的情形、交談,凱因斯都已記不清了。高燒模糊了他的感官,但光影交錯間還是在他的記憶中留下了痕跡。

他記得那是個漆黑似深淵的暴雨夜,他記得明亮的金色劃破黑暗來到他身旁。

那如同星辰一般的金色,照耀著他,不讓他迷失,不讓他偏航。

金色不止帶來了光,還帶來了溫度,安靜地包裹著他,驅散雨夜的寒意,也褪去高熱的渾噩。

漸漸地,深陷情緒漩渦的心臟安然,安定,平穩落地。

他好像知道自己為什麼高興不起來了。

他太依賴卡利西爾了。

依賴他的光、他的熱,依賴他在逆境中不妥協認命的堅韌,依賴他的生機與生命力。

「卡利西爾……」

簡單的音節自唇齒間流出。

凱因斯忽而意識到,自己好像很少喊雌蟲的名字。

以前很少,以後也不再有機會。

為了讓星星永遠明亮,

凱因斯將它送回了它理應運行的航向。

即便那個航向距他萬里,

即便那是再也汲取不到它的光與熱的距離。

但至少它能長久穩定地散發光芒。

凱因斯想,這是最好的結果。

只是……

月亮墜入烏雲。

朦朧的銀輝消散,留下更深的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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