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桐周身肅殺,轉身便已擋至沈寧跟前,石床崩裂開來的岩灰,半點沒砸在她身上。少年微微偏頭,往身後一瞥。
沈寧的額角被拉開條三寸的口子,鮮血從左臉蜿蜒而下染紅了衣襟,烏黑的髮絲凌亂搭在肩頭,脖頸還有一條剛被豁開的傷口。
他瞳孔驀地縮緊,腦海中有根弦「啪」地一聲,崩斷了。
妖化的玄桐身迅如殘影,逼至肖霖跟前,一把攫住他脖頸將他整個人縱提起來!
肖霖的頸骨因受到強力而發出「咔嚓」聲響。若他並非金丹末期修士,這力道已足夠讓他頭身分離。
妖血不斷在體內沸騰,令玄桐血管漸次爆裂,鮮血不斷從皮膚滲出,在四周氤氳了團團血霧。
眼下,玄桐整個人被籠罩在血色里,蒼白的皮膚遍布觸目驚心的傷,五臟六腑像被絞爛般疼痛,身體隨時都有可能在妖力全無忌憚的橫行下四分五裂,斷筋削骨之痛也最多不過如是罷了。
妖王血已然脫離了掌控!
沈寧狼狽的模樣在心中不斷消失又重現,他一想到若來晚來一步的場景,一顆心便像被人踩爛再撕碎。
因妖血已覺醒七八分,身體開始感到麻木。他能受到視野逐漸模糊,沈寧的模樣似乎越離越遠,血從他耳朵、眼梢、嘴角不斷淌下。
沈寧看著眼前的血人兒,驀地縮了縮脖子:看著都疼啊。
一炷香前。
沈寧見肖霖言行無狀,似有走火入魔之像。她先前硬著頭皮頂著竇桃那副「少女你情竇初開」的表情,曾向竇桃打探過肖霖此人。通過其描述,大概得出了肖霖是個對名譽執念深重之人的結論。
正道與邪道不同,執念越深越容易行差踏錯。修士若走火入魔,是聽不進任何旁人之語的。
在肖霖將沈寧推倒在石床的那一刻,她更加確定面對此人委屈求全沒用,低聲下氣沒用,好意相勸更沒用。
但怪只怪勞什子的渙神散實在厲害,讓她半點靈力都使不出力,故而只能將心一橫,出言相激,誘使肖霖將她摔開。
她本來是想接機碰到「長歌」,用粗糙鋒利的劍鞘邊緣將手割裂開口,再通過血腥味引玄桐來,沒成想肖大師兄力道太大,陰差陽錯給她額頭開了一刀三寸的口子,破了相。
雖然跟想像中有些不一樣,好歹目的是達成了。
沈寧當時內府空空如也,與普通凡人無異,隻身面對走火入魔的金丹末期修士,沒反應過來自己下意識認為「我突然不見,玄桐必然妖化,只要妖化必然能循血腥味找到我」的莫名自信是怎麼回事。
但很顯然,根據後文劇情需要,黑蓮花不會過早夭折。
玄桐體內的妖王血似乎知道這具身體是強弩之末,竟然破天荒主動偃旗息鼓。
玄桐逐漸力不從心,握住肖霖脖頸的手明明想將頸骨捏碎,手指間的力量反倒在快速流逝,以致最後,手腕支撐不住肖霖身體的重量,「咔嚓」一聲折斷了。
肖大師兄半死不死的身體重新落回了冰冷的石床——哦不,是一堆不成形的碎石上。
始作俑者沈大小姐重新變成了沈鵪鶉,小心翼翼問:「沒、沒事吧?」
妖王血將玄桐身體從頭到腳折騰一番後,仿佛犯了錯的孩子般躲得悄然無息,玄桐雙瞳中異於常人的紅色也黯淡了下去,重新變成兩汪一望不見底的寒潭。
玄桐轉頭看向他,眼底是說不出的晦暗。
那眼神令暫時變回肉體凡胎的沈寧忍不住打了個激靈。
啪嗒——
石床化作的石堆上滾落了一粒石子,全身依舊緊繃的玄桐猝然回頭,將眼神鎖肖霖身上。
或許金丹期末的修士即便在昏迷不醒的情況下,依舊存在對危險的感知能力。肖大師兄在面前一站一坐兩人的注視下,先是左腿抽了一抽,而後腦袋往碎石堆里一紮,將自己埋成了根耳不聞眼不見的石蘿蔔。
玄桐眉心皺了皺,抬起左手一推一進,咔地一聲極為熟練地將右手斷腕接上,向前邁出步子。
沈寧心知雖妖血的狂暴勁過去了,但玄桐怒怨仍在。若他殺心未消,當真能毫不猶豫地下得去殺手。
而肖霖雖算不得大善,卻也絕非罪該萬死之人,只不過是個被欲望所裹挾的可憐人罷了。
蒼生碌碌,能「濯清漣不妖」的到底是少。
但... ...
肖霖剛才對她所作所為,也確實混帳!!!
童年悽慘並不成為藉口!
誰還沒個悽慘的童年呢!這年頭童年沒點故事的,連書中配角都混不上的好伐?!
沈寧決定作壁上觀。
【宿主請注意,肖霖此角後文有重要戲份,不得對其死袖手旁觀。】
【再次提醒,不得袖手旁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