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僕婦答道:「回老太太的話,依蘭小姐年初的時候就已嫁了人,只是嫁過去沒兩個月夫婿便墮馬而亡,著實是可惜了……清蘭小姐與金陵孫家的長子定下了婚事,明年六月大婚。」
聽得史依蘭嫁人後守寡,薛老太太神色鬱郁,只道:「依蘭這輩子的命數不好。」
好在史清蘭嫁得不錯,雖不能留在京城,卻還是嫁給了門當戶對的人家。
這樣也好,起碼史家還能因此再昌盛一段時日。
蘇莞絲在旁靜靜聽著僕婦的話語,一顆心泛不起絲毫波瀾。
史依蘭與史清蘭都曾是她前行路上的對手,可說句心裡話,她並不討厭這兩個人。
這世道,女子想嫁得好些,想後半輩子有一份倚靠,並不是一件錯事。
成王敗寇、勝負已分,她倒希望這兩人婚後日子過得好些。
只是薛老太太因史依蘭的遭遇而心氣不順。
又聽那僕婦說:「依蘭小姐的婆家待她不好,話里話外都是說她克夫不詳的酸話……」
「糊塗人,難道依蘭願意如此?這些人慣會拜高踩低、實在噁心。」薛老太太不忿道。
這時,鄒氏聽了這話忙上前開解薛老太太:「老祖宗別生氣,依蘭是個好孩子,縱然不幸,可日久天長地,她的婆家人總能看到她的好處。」
按理說,這樣安慰薛老太太的話應該由唐氏或者蘇莞絲來說。
可唐氏素來不善言辭,也不喜歡做這些低聲下氣的活計。
蘇莞絲聰慧,卻不知為何總是與薛老太太情誼淡漠。
鄒氏說完這話,薛老太太立時神色一松,她拍了拍她的手背,道:「還是你這孩子最貼心。」
說完這話,秦容婉也笑著擠到了薛老太太跟前,道:「老祖宗偏心呢,只夸母親,也不疼疼我們這些小輩。」
薛老太太喜歡她嬌俏靈動,能言會道,便笑道:「我怎麼就不疼你了?昨兒我可讓人去訓誡了懷哥兒,這孩子最聽我的話,今夜你就回去準備著吧。」
她說的就是薛如懷與秦容婉圓房一事。
唐氏在旁靜靜坐著,仿佛根本沒有瞧見薛老太太與二房婆媳之間的親昵。
蘇莞絲瞥了一眼自己的婆母,心裡又無奈又慨嘆。
回松柏院的路上,唐氏派了金嬤嬤來「提點」蘇莞絲。
左不過是讓蘇莞絲「檢點」、「守貞」,別再鬧出損毀薛國公府名聲之事。
蘇莞絲霎那間十分無語,只對金嬤嬤說:「嬤嬤,除了這句話,母親沒有別的什麼交代嗎?」
方才在福壽堂內,二房如此討好著薛老太太,薛老太太也是心甘情願地為二房籌謀。
唐氏就一點都不擔心?
金嬤嬤聽出了蘇莞絲話里的未盡之意。
她也道:「太太以前不是這樣的人,她不僅將長房管得滴水不漏,和老祖宗那兒的交鋒也沒輸過幾次,雖吃了幾次二房的虧,卻還是穩穩噹噹的當家主母。」
可自從薛國公去世以後,頭兩年唐氏還能聰慧如常,可漸漸地就越來越糊塗了。
衝動易怒不說,往昔的沉靜自若是徹底地消失了。
金嬤嬤看在眼裡,急在心裡。
蘇莞絲聽了這話後忍不住道:「我剛來京城的時候,也曾冷眼旁觀過母親管家理事,那時我便覺得母親處事有度、舉手投足間儘是高門貴婦的雍容之態。」
可如今呢?唐氏只剩市井閒婦才有的粗鄙與無趣。
哪裡還有往昔的半點風光?
蘇莞絲不得不沉下心思忖片刻,她問金嬤嬤:「婆母是何時開始的症狀?」
金嬤嬤回憶了一番,道:「似乎是從世子爺在葫蘆巷蓄養妙嫣姑娘開始……」
說完,她仿佛意識到了什麼,不可置信地瞪大眸子。
「大奶奶的意思是……?」
蘇莞絲忙道:「嬤嬤別怪我多思多想,實在是母親變得太奇怪了些,說不準是有人在她的吃食里下了什麼手腳,您可要留意一下才是。」
金嬤嬤知曉此事事大,立時鄭重應下,只道:「大奶奶放心,老奴知曉該怎麼做。」
當夜,蘇莞絲便給薛賾禮寫了一封信。
信中寫明了這些時日發生的亂子。
她想,這些事雖然不怎麼致命,但足夠擾人心煩,好歹也要讓薛賾禮知曉一二才是。
寫完信,紅茹服侍著她上榻安寢。
蘇莞絲掰著指頭想了想薛賾禮歸京的日子,怎麼算都還要小半年的光陰。
二房虎視眈眈,不知還要整出什麼么蛾子來。
若唐氏神智清明些還好,可偏偏她越來越糊塗。
蘇莞絲只覺得自己肩膀上的重擔有些沉重。
可她不是輕易叫苦叫累的性子,再大的難關在她跟前也不算什麼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