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銜月倒很高興,胡亂淘兩把,拈起一顆就往嘴裡送。
「嘶~」酸溜溜的,她眉頭都皺起來。
鍾五拿個小竹筐,將山莓淘洗兩遍,放到江銜月跟前兒,「別吃那個,吃山莓吧,下午我去城裡瞧瞧,看有沒有別的新鮮果子賣。」
江銜月搖搖頭,「還成,我配著山莓慢慢吃好了。要是去城裡沒別的事,倒也不急著去,你這一忙就是兩個月,好不容易弄完,安生歇歇吧。」又問「晌午想吃些什麼?」
「只是活兒都堆到一起做,做不完心裡急得慌,倒沒覺得累。」鍾五見她不住拈櫻桃,也丟一個到嘴裡,頓時眉眼都擠到一起去,他囫圇咽下,又嘶嘶著道,「你說吃什麼,我去做。」
他閒下來,這些活就不怎麼讓她沾手。
江銜月叫他逗笑,抓了一把山莓塞他嘴裡,「快嚼嚼咽了,這個是甜的。」
鍾五嚼了嚼,這才把嘴裡的酸意蓋過去,「這麼酸,你怎麼吃得下的?是不是這孩子鬧騰得太厲害?」
他媳婦兒愛吃酸的,但也只限於帶著甜味的酸,帶著辣味的酸,甚至是帶著澀味的酸,這樣直愣愣的酸,她以前可是不愛吃的。
孩子太鬧騰,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解釋。
江銜月:「……這是正常的吧!娘說有的人這時候會饞肉,有的人則一丁點肉味兒都聞不得,有的人特別想吃臭豆腐、螺螄粉這些東西,有的人就專愛吃些甜的、涼的,這都說不準!」
孕婦喜歡吃什麼都挺正常,聽說還有抱著咸酸的酸菜生啃的呢,她也就想吃個櫻桃,這孩子算得上乖巧。
鍾五摸著江銜月的肚子嘆氣,「都說生兒容易養兒難,不經過還真不知道,生兒也不容易。」
江銜月扭扭身子,換個方向坐著,又用手指戳戳鍾五的胳膊,「你可別對著娃兒嘆氣,他要是感覺到,說不定就覺得他爹不喜歡他呢!」
鍾五果真緩和下臉色,也跟著挪過來,對著肚子哄道:「爹爹可不是對你嘆氣啊,爹爹是怪自己無能為力,不能替你娘親受這生育之苦。」
「咕嚕咕嚕」,江銜月感覺到肚子裡一陣動靜,她「唉喲」一聲,倒把鍾五嚇得夠嗆,「怎麼了,怎麼了?」慌著要抱她去床上。
「沒事兒,沒事兒,他好像動了一下。」江銜月拉過他的手,放在自己肚子上。
「真的麼?怎麼動的?他在你肚子裡動,你會不會疼?」鍾五彎下腰,一手覆在她肚子上,一手扶著她肩,讓她靠在搖椅上。
手下沒有任何動靜,江銜月猜測,「可能是他在裡邊吐泡泡?」應該不是大動作,聽說嬰兒伸手、踢腿、翻身的時候會把母親的肚子鼓出來一塊,那感覺肯定會更明顯一些。
她又安慰鍾五,「你不要擔心嘛,為什麼十月懷胎呢,因為最初那顆小豆芽需要這樣一段時間慢慢長大嘛!那你想,長大的時候是不是要呼吸,是不是要伸伸手,踢踢腿,翻翻身,活動活動筋骨才能長得更健康?這就是胎動了,正常情況都是不會疼的。」
「他還要在你肚子裡活動筋骨!」鍾五驚訝,「真的不會疼?」
這個……
「他那一點點力道,怎麼會疼嘛!你看平安,你看靜兒,他倆都長多大了,打到你你會疼嗎?而且胎兒和母體之間還隔著羊水呢,既是保護他,也是保護我。生育確實辛苦,所以大夫說讓我注意飲食,不能讓胎兒太大,其實還要注意適度地活動筋骨,這樣生產的時候能少受些罪。」江銜月道。
這些鍾五都知道,其實這段時間他也看了不老少醫書,大夫講的話他也沒少琢磨。甚至於他還見證過幾個孩子的出生,但輪到自己的時候,他總是沒辦法冷靜。
生命怎麼會如此神奇!一個小小的生命,此刻就在她的腹中,那是他們的骨血。
那一點點骨血會在她腹中生長,直至瓜熟蒂落,小小的生命從母親的血肉里剝離出來,慢慢長大成人。
多奇妙!到底是怎麼樣的造化才安排這樣的巧妙的繁衍方式。
可對母體來說,那又會是怎樣的痛?怪不得人都說,孩兒是娘身上掉下來的肉。
鍾五心中愛憐,撫摸著江銜月的肚子,久久不能平靜。
一會兒想起陸氏來,想到她生養自家兄弟六個,也不知吃多大的苦,遭多大的難,他們如今長大,卻也少不了讓她牽腸掛肚,沒個安閒受用的時候。
一會兒又想到岳母程氏身上,想她生養自家娘子,卻不曾見她長大,看她出嫁,若是見著,知她也要受這樣的苦,還不知要怎麼心疼。
最後念頭又轉回眼前人身上來,想她小小年紀,就為人媳、為人./妻、操持家事,井井有條。眼看著又要為人母,卻不驚不懼,倒比自己這個大男人還沉得住氣,一時又是敬佩,又是憐惜的,心裡眼裡的愛意要化成水淌出來似的。
江銜月叫他看得發慌,推他道:「你瞎捉摸什麼呢,快說想吃什麼,這都晌午,該做晝食了。」
鍾五依舊讓她躺著,見起風了,又拿一件外衫給她披上,「你好好歇會兒,想吃什麼,我去做。」
江銜月都躺一上午了,她也不是能閒得下來的性子。而且懷孕了雖說不能幹重活累活,但是也不能一味躺著,好好的人見天躺著只怕都要躺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