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隻、兩隻、三隻……,二十七隻。
嘶吼漸漸隱沒,隨著這一片叢林被烈焰卷噬盡淨,火光也漸漸熄滅,只留下一地灰燼和一具具屍骨。
清掃圍場的時候,一共清掃出二十七具老虎的屍骨,這已經是很大的勝利。
除了屍骨之外,鍾五還不停地撥開灰燼,尋找落在其中的箭鏃,這東西去鐵鋪買很貴,買來的還不如衙門發的這個質量好。
而且剩下的十幾隻大老虎,恐怕就不能像這次這樣利用天時地利了,射殺起來更考驗持弓人的箭術和弓箭的殺傷力,箭支也是宜多不宜少的。
劉班頭和臨縣來的楊恩厚,是這個四十人隊伍的話事人。
連著幾天布置場地,引誘老虎,正式圍獵,隊伍里的人大都已經筋疲力竭。現在看著精神還好,也是因為勝利帶來的短時間的振奮,這短暫的激昂並不能支撐他們解決剩下的那些老虎。
劉班頭和楊恩厚都清楚,是以兩人並不戀戰,當機立斷帶著眾人下山歇息,打算養精蓄銳後再做打算。
但是這場出人意料的勝利沖昏了一些人的頭腦,隊伍中有一部分人並不贊同。
楊恩厚旁白的一個人道:「四爺,前頭咱們那麼大陣仗,這會兒那些畜生們恐怕都嚇破膽了,咱們不如一鼓作氣,乘勝追擊!這裡的地形哥幾個都熟,不會有問題的。」
說話的是一個三十來歲其貌不揚的青年。他相貌不張揚,語氣神色卻同他的名字一樣十分張揚。
張揚個子本就高壯,看人的時候下巴總是昂著,一副俯視的姿態。說這話的時候也是。
他話一落,馬上就有幾個相熟的人跟著附和起來。
鍾五和劉班頭對視一眼,並沒有說話,又同時看向楊恩厚。
贊同青年提議的人大都是跟張揚相熟的,都來自臨縣,這事兒該由他先表態。
楊恩厚猶豫片刻,對張揚的話有幾分心動。
這場獵虎行動本就是他們先提議的,但是提出之後,他們這邊卻後勁不足,或者說壓根就沒想到還能智取這一茬,所以後續的規劃他們也沒有跟上,幾乎整個過程都是被清源縣那邊壓了一頭。
甚至於在剛剛結束的雷霆剿殺中,也是緊跟著劉班頭行動的鐘五和柳昭明表現得最好。
如果張揚他們能趁這個當口扳回一局,他回去也好對知縣有個交代,就是知府問起來,他們也好說話了。
見他這番猶豫姿態,劉班頭皺皺眉。
「咱們已經連著四五天都沒有歇好覺了,要是老虎們被逼急,像剛剛那樣反撲,咱們稍微力有不逮,可就沒有後退的餘地了,要是哪個兄弟的命丟在這兒,咱們誰能擔得起這個責任?」
他環視一周,目光隨著威壓的聲音四散出去,仿佛有力量一般,眾人感覺連日不得休憩的疲累席捲而來,甚至想打哈欠。
劉班頭這才放緩聲調,提議道:「我看還是先下山休整一番,再圖後事!」
楊恩厚頓了頓,「劉班頭,張揚的話不是沒道理的。若是下山修整,再上山時,你能保證還有這樣的士氣嗎?你能保證下次獵戶行動還能像這次這樣順利嗎?」
劉班頭被他慪了一下,就有幾分看不上這個楊恩厚了。
「楊四爺,知府大人愛民如子,在聚眾盟誓的時候就說過,圍獵活動要在保證隊伍人員安全的情況下進行,我們的目標是儘可能多地消滅老虎,但人命才是最重要的。我們縣尊之所以答應派人協助消除虎患,也是這個原因。我實在覺得眼下不是最好的時機,陳大人以為呢?」
陳用是府城派來協助行動的,他早得了知府大人的令,此次活動只行監督之責。他是看兩縣準備得足,加之自己身手不錯,覺得不至於有性命之憂,才敢跟著往山上來的,沒想到這把火就燒到了自己頭上。
兩方都有道理,眼下就是敢不敢冒這個險的事。若是能一舉擒住所有老虎,消除虎患,那可是大功績,完全夠知府大人上摺子表功了。可若是沒有把握貿然行動的話,萬一有人折損,那就是大事了,於大人聲名也不利。
可怎麼判斷壯士們有沒有把握呢。
黎陰縣的壯士們因為張揚和楊恩厚的話蠢蠢欲動,一個個鬥志昂揚。可清源縣這邊明顯又以劉班頭馬首是瞻,劉班頭又特別聽信那個鐘五的意見。
至於鍾五,明顯是不贊成張揚的提議的。
陳用覺得頭都大了,沉吟片刻,終於想出了一個自認為很圓滿的好主意。
「這樣好了,既然你們意見不一,我看乾脆就分成兩撥好了。願意乘勝追擊的就留下,覺得累了想去修整的可以先下山去修整。
「當然,留下的和修整的,就此分成兩撥,輪流行動,所有收穫我也單獨給你們記上,回頭在知府大人和兩位縣尊跟前為你們表功,如何?」
如何?不如何?
劉班頭沒想到這個陳用竟然是個傻大膽,如此經不住事兒。這樣餿的主意真的是一個在府城巡檢司任十年巡檢的人能想出來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