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著就用小木勺舀一勺蛋羹給江銜月,「五嬸嬸吃!」
那是五嬸嬸給他和哥哥蒸的,五嬸嬸和五叔叔一口都沒吃呢。
他又給鍾五也舀一勺,「五叔叔也吃!」
鍾五被他這鬼靈精的模樣逗笑,看了看低著頭不肯夾菜的鐵蛋。
這兄弟兩個,哪個都不是缺心眼兒的人,但是能知善惡就是好的。
他給兩人各舀一勺蛋羹,「鐵蛋鐵牛也吃,以後有空就跟著你五嬸嬸認字學書。」
「嗯。」鐵蛋低聲應下。
他們在五叔家吃飯的事,他既希望他爹問,又害怕他爹問,昨晚他爹真的問了,他反倒一點不怕了,一顆懸著的心也終於落下。
可是爹卻一點反應也沒有,既沒有打他,也沒有罵他,他不知道該如何是好,難道爹也縱容他們這樣下去嗎?
明明分家的時候,爺奶跟他說,以後他就多一個家,可為什麼他卻覺得自己沒有家了呢。
五叔五嬸也會像三叔三嬸那樣有自己的孩子,到時候他們要怎麼辦呢。
他想著,眼淚就流下來,他把臉埋進碗裡,低低地說了一句,「五叔叔,五嬸嬸,對不起。」
江銜月放下碗,起身去給他打水。鍾五笑笑,幫他洗了把臉,心裡卻越發厭惡周氏這樣磋磨孩子的心性。
「這有什麼可對不起的,五叔五嬸的家就是你的家。你要像你弟弟學習,好好吃飯,好好學習知識,等你們長大,能當家立事了,自然就能明白是非對錯,也不辜負疼愛你的人對你的期望。」
把話說開了,江銜月也放下心來,摸摸他的頭,夾一筷子豆角炒肉給他,「你五叔說得對,你們正長個子呢,可不能哭,眼淚多就會墜著你們不長個兒了。快多吃點菜。」
鐵牛羨慕得不行,他不知道哥哥為什麼哭,卻不妨礙他蹭到江銜月懷裡撒嬌,講自己的心裡話,「五嬸嬸,你給我當娘吧,你老了,我也給你吃肉吃蛋羹。」
鍾五柔和的臉瞬間黑了,「鐵牛,不許胡說,我告訴你爹讓他揍你。」
鐵牛不怕,「我爹才不會揍我呢。」
他爹可疼他了,從來不揍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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鍾二站在牆根後頭抹眼淚,鍾五家的灶房窗戶開得大,他站在旁邊,就能聽清楚裡頭的話。
他從房子後繞一圈,悄悄進了院子。
屋裡,周氏一個人正在吃飯。
「鐵牛和鐵蛋呢?」鍾二堵在門口問道。
周氏有些驚訝他今天回得早,也沒有太在意,「他們被老五兩口子叫過去吃飯了。」說著就起身去鍋里盛飯。
鍾二拉住她,質問道:「是被他們叫過去的,還是被你趕過去的?有你這麼當娘的嗎?就是後娘都沒你這樣的。」
他今天壓根就沒走遠,看天色大亮就背著人悄悄轉到院子後,就是想看看這婆娘弄什麼鬼,也免得冤屈她。
之前聽見她跟兩個孩子說「你五嬸嬸今天又做了好菜,你們過去吃飯吧」的時候,他是恨不得跳出來給她兩巴掌的,好歹忍住了,但這會兒,他好不容易壓下的火氣又蹭蹭冒上來,盯著周氏,眼裡直冒火星子。
周氏也不服氣,「哼!我為了什麼,我還不是為了這個家,我讓他們在外頭吃好喝好,我自己在家裡清湯寡水,還不是為了省下那三瓜倆棗,為家裡做打算。」
大晌午的,大家都在自己屋裡吃飯,鍾二也不想大聲嚷嚷,讓別人都聽見。
他壓低了聲音,死死瞪著周氏。「為家裡做打算?十年了,我只見你為你周家做打算,你就是有仨瓜倆棗,也都拿回去給你爹娘兄弟子侄了,鐵牛和鐵蛋什麼時候吃過你一顆糖,就是他們自己的糖,也不知被你剋扣過多少。」
「原來的事都過去了,我本來不想跟你掰扯,但是你怎麼能連自己孩子的口糧都剋扣,你還當不當人了?你既不把這兒當你自己家,不把倆孩子放到心上,那你就回你周家去吧。反正十兩二十兩的銀子你都給出去了,想必你爹娘也不會少你一口飯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