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尊,我們能打得過巫族嗎?」白露不自覺喃喃道。
他從一開始就知道前往金亭洲會險象重重,可眼下的實力相差大到讓人很難有必贏的信念。
尤其是他還有那麼多事沒做,他還沒有找到回家的路,沒有和家人見面,還沒有和師尊……
但是白露也知道,這不是退縮的時候。
到了如今境地,伸頭也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要麼和巫族拼了,要麼就得眼睜睜看著人間變煉獄。
白露想,他只是需要一些鼓勵就好。
霍雪相無法在眼下對白露說出「沒事」兩個字,他輕輕撫過白露的臉頰,說道:「我會一直陪著你。」
這就夠了。白露默默點頭。
心中那異樣的情感隨著拇指刮過臉頰的溫度再次翻湧,幾乎難以忽視。
霍雪相亦在悄然用神念輕掃過白露,心中微微嘆息,抑住心口涌動之感。
白露還在思索之際,霍雪相問道:「好了嗎?」
啊,要走了。
白露愣愣點頭,將抱枕收起來。
霍雪相單手抬起,放在腦後,骨節分明的手指勾住了蒙眼的綢帶。
白露呼吸稍停,意識到一件事:霍雪相斬開法器辟出生路需要解開封印,釋放所有修為?
那豈不是……
下一息,他看到霍雪相手指一抽,將那條有著封印作用的柔軟綢帶解了下來,徹底露出深刻俊逸的緊閉眉眼。
睫毛微動,那雙久未見塵世的眼睛也睜開了,曾映照過萬古寒星的眼眸深邃冷冽,在睜眼的瞬間,目光已準確無誤地捕捉到了白露的身影。
這是白露第一次看到霍雪相的眼睛,也是霍雪相第一次用自己的雙眼看到白露。
他一瞬不瞬地凝視著白露,描摹著每一寸形容,忽覺昔日神念掃視也像隔靴搔癢。濃重的情緒難以掩蓋,就像夜空中晃漾的星辰,因為眼中人而更璀璨。
霍雪相心念一動,上前溫柔地將綢帶系在了白露髮辮上作為髮帶,修長的手指穿過白露髮絲,指尖克制地只在發間掠過,輕輕喟嘆一聲。
距離因這個動作而拉近,這樣的距離經常有過,卻不曾對視。
白露仰臉怔怔望著他,霍雪相的眼神溫柔而蘊含著風暴般涌動,讓人幾乎要沉溺其中。
此前霍雪相只能用神念掃視,那是如有實質的觸感,可真正面對雙目之時,白露方才覺出,原來它能承載多麼濃的情緒。
又或者是霍雪相早已無法再掩飾。
如果早就看到,白露一定會更早明白……
終於……看到了。
霍雪相想起了白露曾說想看看他眼睛的顏色,現在,白露看到他的眼睛,他也終於用自己的雙眼看到了白露。
不知過去幾時,霍雪相方帶著一絲沙啞道:「……我來破法。」
他轉身要提劍破法,可倏然間,指間白花戒長出了堅韌藤蔓,將他的手一纏而後延伸,落到白露掌心。
白露握緊藤蔓一扯,這道力量便拉住了霍雪相,令他回身。
白露茫然看看手,好像在他反應過來之前,藤蔓就已下意識捕捉了霍雪相。
但白露並未放開,而是目光灼灼地看著霍雪相。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他便已有所感,察覺自己微妙的心情,是他自詡機警,卻一葉障目,被異世界的師徒身份迷惑住。直到在邊境、在金亭洲,這心意愈發明晰透徹。
從他來到玄山,霍雪相就是特別的。
是能夠在他還未覺察之時就看出他的思鄉,也是他能夠將心中所有秘密坦誠的對象。
白露本就是直率性情,都因這幾日境遇特別不適宜言說,但此時此刻,即將面對巫族,又已然面對霍雪相的目光,他按捺不住了。
甚至是有些不滿——為什麼霍雪相還要一言不發地提劍向外,這麼好的氣氛,難道非要打完才可說?
白露刻意將那點不滿傾斜出來,但出口之時更像是撒嬌,他勾了勾手裡的藤蔓道:「你沒有什麼要說的嗎?」
霍雪相心間顫動,一種感覺在無限地擴大直到脹滿胸口,根本禁不起更多撩動。
他知曉白露為何如此問,青年宛如抓住出劍的最好時機一般,毫不猶豫反手抓住了藤蔓道:「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