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怎樣接觸?
白照影「噌」地一下將被子拉過頭頂!
外頭還亮著,被窩裡卻是暗暗的,白照影骨碌碌地轉著眼珠子,呼出口熱氣。
……那晚蕭燼安抱著自己解遮眼紗。
白照影覺得被窩裡面更熱了。
他警惕地冒出來雙眼睛,眼圈泛粉。
忽然反應過來,自己好像注意力跑偏了角度,以往他們也在外人跟前如此裝模作樣,而自己並不會有太多聯想。
——他把蕭燼安當什麼?
「世子妃,外頭江掌柜派人來稟。」
白照影正在神思不定時,成美在臥房外面輕輕叩門,成美向來有禮有節,小聲問:「世子妃睡著嗎?」
「他稟什麼?」
成美回答,語氣儘管收斂,還是透著有股說不出的古怪:「說您要的東西,白布和紙錢,他都備辦妥當了。」
白照影這才想起,他只安排江良去辦,卻沒囑咐對方保密。
反倒是因為自己想得那個理由,太過冠冕堂皇,江良根本就沒往別處想,直接把實話全都給他抖摟出來了。
白照影揉了揉額角,沒用上紙錢白布。
他心懷僥倖,僥倖尤甚。
他索性接著這話頭,直接命令成美:「你告訴他,備好就捐出去吧。白布捐給前線,紙錢捐給後方。是我的一點兒心意,希望他們能追隨程老將軍和世子好好打仗……」
成美的眼眶已然紅熱。
「是。」
十年以來,從來沒有人,對待世子爺這般體貼過。
十年以來,殿下在病痛與身世爭議之中艱難苟活,人們都以為世子前途無望。
誰也沒能想到,會有位世子妃,將他從谷底生拉硬拽上來,塑成個鋼筋鐵骨的模樣。
成美連忙出去回話。
白照影連忙鑽回被子裡。
唔,希望這點兒破財免災的玄學能夠起效。
——就在又一日的夜晚,天氣陰冷,上京城下了雨,秋夜裡,那飛鴿傳書又來了。
第98章
這次的書信連夜而來, 外頭風雨交加,淅淅瀝瀝的冷雨聲擾人。
白照影披著衣服半靠在床頭。
他心中猶在驚疑不定, 腳步聲漸近,茸茸捧著只羽毛濕漉漉的小鴿子進來了。
「少爺。您的信。」
小鴿子很乖巧,雪白的羽毛,沾著零零星星的雨珠。它在茸茸的手掌輕輕歪頭,眼睛是紅色的。
白照影:「你念給我聽吧。」
他在見信時輕輕吸了口氣。
茸茸唯少爺的命令是從,趕緊將鴿子腳爪綁著的細長信筒解下。
信筒不大, 有趣的是,信紙展開後竟是好幾張。
茸茸一張一張掏出來,紙背後透出來密密麻麻的墨字,白照影眉心稍動。
如果是報喪……
怎麼可能長篇累牘地給誰家報喪?生怕別人不傷心呢!
茸茸啟唇:「吾——」
「不必念了!」白照影連忙阻止。
這回有綢緞莊那事作為前車之鑑, 白照影哪敢重蹈覆轍?
「給我吧,」他道,說著茸茸領命過來,遞上信,白照影撥弄著鴿子水淋淋的羽毛, 「難為這小傢伙飛過好幾百里, 餵點好吃的, 好好照顧它。」
「是, 少爺。」茸茸抱著小鴿子出去,關妥當臥房房門。
白照影床頭有一盞紗燈, 他就著燈的光線, 辨認蕭燼安字跡, 字體與第一封信同樣。
唯獨開頭是從未變動的「吾妻安好,展信平安」,信的其他部分, 根本沒講什麼行文雅潔,用得全是白話。
「從軍數日,又歷幾仗,見聞頗多。」
「西北下了雪,雪下到地里就會融化,城裡營里,泥濘濕滑。」
「作戰時與敵寇拼殺,性命尚且懸於一線,遑論顧及衣裳,故而渾身泥水。回營後枕戈待旦,無暇換洗衣物,整個人就像泥塑那樣。」
蕭燼安孤僻愛潔。
白照影想像不到,他如何在泥湯里打滾。
燈光映照,白照影低垂眼眸,翻過去一頁紙。
「營壘附近,生長著一種紫色小花,葉如鋸齒,花似碎星。當地人說這花神奇,人可吃,馬也可吃。人食之可以明目,馬食之能行千里。」
「為夫不曾吃過。但斥候深入敵後,若干天與大軍斷聯,以此果腹,幸而能活,身體還很康健,此事令人驚奇。」
「說給狐狐聽,狐狐想像即可,切不可食用任何效用不明的野生紫花。」
「……」誰會閒得沒事亂吃東西!你當我是頭牛嗎?
剛才還有點兒同情蕭燼安泥里打滾,現在就變成了憤憤不平。
白照影深感遭到小覷。
那下一張則是更為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