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照影深深吸了幾口新鮮的空氣,周圍的景物,不停向身後划過,生動得讓人目不暇接。
他被馬兒顛得很,身後靠著蕭燼安,身前看著的是蕭燼安修長有力,緊握著韁繩的手。
他看到那韁繩收緊,視野抬高,戰馬忽然停下。
蕭燼安的嗓音從耳邊傳來:「你吃什麼?我下去買。」
忽然發現走到的這片區域,乃是上京城府苑林立的居民區,沿街食肆攤檔眾多,商旗飄舞,盛放飯食的炊具,像是湯鍋、籠屜什麼的,統統浮起熱騰騰的白煙。
隋王府世子院,飯食向來謹慎,小吃不多。
故而白照影答得並不太走腦子:「都想嘗嘗……」
他只是隨口說了聲實話。
蕭燼安下了馬,偌大個隋王世子,挨個兒去攤販那裡,排隊買東西付錢。
蒸籠冒出的煙火氣,模糊了蕭燼安的輪廓,同樣也模糊了白照影的視線。
使得白照影桃花眼水濛濛的,心裡又像揣了只小兔子似的,毛絨絨地一撞,又一撞……
大魔王治好了他的眼睛,理論上說,他完成諾言,他再有虧欠,到這裡也應該結束了。
可卻又為何再帶他出來玩,給自己買好吃的?
難道是害怕營養不夠,失明會再復發,所以大魔王害怕再折騰一回,提前投餵投餵麼?
白照影滿腦子胡思亂想,漸漸地,心煩意亂起來。
重見光明本是件十分值得慶賀的事,卻因為他那點兒持續潛藏著的不安,讓他在歡愉的過程中,隱隱透著點兒憂愁。
白照影不小心抓了下馬鬃。
「咴咴——」
戰馬刨地,他嚇了個激靈。
但見蕭燼安一回來,戰馬立時立正。
蕭燼安手上提了不少荷葉紙包住的吃食,每份分量都不大。
他在馬背上掛了些紙包,揀最熱乎的牛肉餅,遞給白照影一個。
白照影雙手接過來,扒開一點兒包裝啃,牛肉餅肉和蔥與湯汁的比例恰到好處,香得牙齒都要入味了。
大黑馬從來沒見過敢在自己背上吃東西的主兒。
偏偏它的主人,隋王世子殿下,還對此人非常放縱。
以至於大黑馬終於悟出了白照影的特殊地位,也不敢悄悄使脾氣了,就載著兩位主人,在官道勻速地走。
白照影小口地啃著餅,速度卻不慢,已經吃多半個了:「要去哪裡?」
蕭燼安:「到了便知。」
「這家食攤的餅,十年前我吃過。那時我因為吃膩了府上的飯食,從皇宮散學返回隋王府,偶爾偷偷買一個。好不好吃?」
白照影:「好吃。」
——他為何要對我說起往事?
白照影咬著餅,吞下去最後一口,只覺哪怕沒有餡料的餅皮,都散發著一股酥香味。
白照影吃得美極了。
嘴又被蕭燼安的帕子糊住,誰知他袖口裡,還會有張灰色的絲巾。
白照影被摁住擦了個乾乾淨淨。分明擦得是嘴,耳朵尖兒竟紅了,持續散發著熱燙。
白照影疑惑更甚,就算用來擋桃花的世子妃不能挨餓,倒也不至於管給擦嘴吧?
白照影小心翼翼地回過去頭。
又趕緊錯開!
他竟現在不太敢看蕭燼安的視線,覺得那雙眼睛的目光,也有實質般的熱度。
暴露在蕭燼安視線以內的,頸側的肌膚,倏然變得很緊。
白照影收起肩膀,腦袋裡撞進個越來越清晰的念頭——他竟覺得蕭燼安會親下去。
白照影想起了那個吻!
舌頭碰著舌頭,舌尖柔軟地相觸……
白照影肩膀收得更狠了。
怎麼也沒有想到思維亂跳到那裡,他不堪其擾,卻無法控制,他心慌意亂地低著頭。
但並沒有被吻,馬蹄停了,蕭燼安下去牽馬韁繩。
白照影輕輕鬆了口氣。
心裡又多少有點兒小遺憾,他強忍著不去思索太多,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府邸的大門。
那府門很寬闊。
府苑外左右有兩頭石獅子,獅子上各懸著紅綢。
門庭整潔,因為有堵雕龍的影壁牆擋著,府邸里具體的內景看不清楚。
蕭燼安伸手要帶白照影下馬,手和手掌相觸,白照影讓他抱起來。
抱著抱著倒是也習慣了……
可本以為自己是只被放下馬,卻未曾想到,蕭燼安竟一路以橫抱著自己的姿勢,就這麼穿過府門登堂入室。
完全沒有多抱個人的負重感。
蕭燼安腳步矯健。
他不多時站在正堂匾額之下,抱起白照影環顧四周:「我不打算繼承隋王的爵位。這是世子府,我們自己的家,沒外人打擾,往後我們搬出來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