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時覺得白照影軟軟的,隔著被子也像抱著團雲,想挨近卻生怕人跑了。
他占便宜占得小心翼翼,既緊緊貼著世子妃,給他拆遮眼紗。又不敢讓白照影碰著什麼關鍵部分,打破了兩人難得的和平。
遮眼紗一圈又一圈地滑落。
白照影渾身都是暖的。
他在暖融融的被子,還有蕭燼安的臂彎里,感觸到遮眼紗完全離開他的眼睛。
然後他慢慢,慢慢地抬起眼皮……
他眼裡映入了更多的光線。
雖然實際上,那不過是一盞孤燈的光。
對於已經失明許久的白照影而言,這光亮非常足夠。
桃花眼完全睜開了。
他看到昏暗燈光下,蕭燼安與自己面對著面,視平線對上的是蕭燼安的喉結和下頦,還有他上半部分胸膛。
白照影再往上看。
他對上了在向下看注視自己的,蕭燼安的眼睛。
「……」
那是一雙自己許久沒見過的眼睛,視線深邃如湖水。
蕭燼安過於英俊,正望著自己,令白照影驟然心頭顫動。
砰嗵!
白照影忽然不敢再看那雙眼睛。
他將視線下移,挪到蕭燼安脖子和胸口的位置,喉嚨卻滾了滾。
他對著這不過幾尺的距離,因為看得太清楚,而鬼使神差觸動個念頭——他想將人抱住。
是蕭燼安治好了自己的眼睛。
他只能將這種情緒解釋為感恩,或者再解釋為,太過喜悅無人分享,白照影怔怔的。
正在不知所措,又不敢再前進任何一步之際,蕭燼安溫聲道:「看見了?」
「看見你了!」
「我看見了!」
「看見了——」
「看見了……」
他把同樣的一句話重複了好多遍,顯得很慌忙。
他故意趁亂,將臉埋進蕭燼安懷裡,就扎在剛才注視了半天,已經相中了的地方,鼻腔里瞬時瀰漫著越發濃郁的雪鬆氣息。
白照影剛撲進去,他就失控地大哭了起來。
像是在悼念失明的日子裡所有恐懼,爆發了積攢下來的全部委屈,他淚水不停滾落。
蕭燼安只覺得外衣都要被打濕了,才剛恢復視力,居然瞬間就變成個活潑的小淚包。
蕭燼安心疼得要命。
並不覺世子妃哭得麻煩,抱起來整了整姿勢,他抱住白照影輕輕地晃。
……
***
世子院昨晚熱水連燒了好幾回。
誰也不敢問,誰也不知道怎麼了,反正世子爺一回來,世子妃房裡的哭聲就沒停過。
世子妃直接哭到了後半夜。
清早世子爺也沒讓叫人,更沒人敢叫,倆人都不出門,廚下把早飯接連熱了好幾回。
快到晌午時,世子妃才頂著兩個桃子眼起來,眼尾兩頰都還是紅彤彤的,嗓子很啞。
下人們伺候洗漱時,誰也不敢多看。
縱使世子妃驚艷,也生怕哪個不注意,觸碰到世子爺的占有欲,下人們給世子妃收拾齊整,各自匆匆退下。
唯有茸茸還小,擔心少爺,不太清楚他為什麼哭,被成美拉走,偷偷教育她十幾歲要曉事了。
成安是那個走得最慢的,總是什麼事都能趕上他。
成安讓蕭燼安叫住:「備馬。」
「殿下恕罪!」成安跪了。
蕭燼安不明所以:「趕快牽馬過來。我跟世子妃出去,不在府上吃早食了。」
成安連滾帶爬:「好好好……」他還以為是說自己就要被罵,人慫,習慣了。
馬迅速牽上來。
還是那匹蕭燼安常騎的黑色戰馬。
白照影哭了半宿,但睡到現在,也早就恢復了元氣。
蕭燼安先在中庭騎上馬,朝他招手。
白照影腳步輕快地下來台階,看懂示意,握住他的手,被對方一使力帶上馬背。
蕭燼安將人穩住抖起韁繩,朗朗地喊了聲:「駕!」
駿馬撒蹄飛馳。利電般穿出庭院。
戰馬竄出庭院後,世子院的下人們方才面面相覷,各自稀罕道:「世子妃是不是能看見了?」
這匹戰馬馳過京中幾條大道,晌午將近午飯的時候,日光極亮極暖,光線呈現出明媚的金黃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