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勤卻沒放過她,說:「半夜突然醒了睡不著,也可能是低血糖。」
好吧,凌田無法,跟著他出了樓梯間。
半夜病房樓層的走廊里安安靜靜的。
「要是高了是不是還得掛水?」她放輕了聲音問。
「得看高多少。」他也輕聲回答。
「要是低了呢?」她又問。
「請你吃糖。」他一邊走一邊伸手從白衣口袋裡掏出幾粒,托在掌心給她看。
有小包裝的葡萄糖,也有不知從哪兒順來的袋裝太古白砂糖,還有旺仔和不二家。
她看得又笑了,想起很多年以前幼兒園裡的棒棒糖社交,遇到陌生的小朋友,發一圈糖,就都是好朋友了。
辛勤說:「醫生護士口袋裡都裝著糖,也就兒科和這裡了。」
凌田忽然懂了他的意思,所以真的沒關係,哪怕最緊急的狀況,或許也可以用一顆糖救回來,不行的話,就兩顆。
兩人走到護士台,辛勤去拿測毛糖的儀器和耗材,而後戴上乳膠手套,捏起她的手。
凌田就這麼看著他做,直覺他這個人哪怕最簡單的事也很認真,比如此刻低眉凝神,用酒精棉球擦拭她的食指消毒。
隔著乳膠手套些微的澀意,她感覺到他皮膚的溫度。他注意到她指腹那些細細密密的小傷了嗎?她忽然想。也正是因為這一瞬的走神,竟不曾提防隨之而來的短暫輕微的刺痛。
血滲出來,凝成細小殷紅的一粒珠子,他擦去第一滴,再用試紙吸取第二滴,而後放下儀器,等待數字在液晶屏上閃現。
5.5。
「完美,去睡吧。」他微笑。
第13章
住院的第二周,凌田說到做到,為了減輕辛勤管床的負擔,她盡力成為一個有素質、依從性好的病人,表現出積極康復的樣子,不給他添麻煩。
平常玩得好的幾個同學陸續來醫院探病,她們除了安慰她,還問她有什麼需要,比如學校里的事情跑個腿什麼的,叫她一定說出來,大家都會幫忙。
同寢室四個女生曾經計劃要去扎尕那畢業旅行,現在因為她,正商量是延期還是改個地方。她趕緊說不用不用,她這次就不參加了,下次總還有機會。但其實很多朋友聚會慣常做的事,她不確定自己以後是否還適合跟她們一起去。
輔導員也來看了她一次,跟她說了畢業生體檢的時間和要求,提醒她這一份體檢報告是要放進檔案里的。
經過這幾天,凌田自然聽得懂是什麼意思。她鄭重感謝了老師,但還是暗自做了決定,該怎樣就怎樣吧。恰如辛勤對她說過的,公開也有公開的好處。她還記得他說她很勇敢,雖然她不是,但她很喜歡這個評價。
唐思奇來得更勤,為她做的事也更加實際,自打聽說她射月的 Offer 被撤回之後,就已經在張羅著替她想接下去的出路了。
「要不你複習半年考研吧,做我學妹,以後我們一起去教小孩。」唐思奇最初提議。
凌田笑,說行啊,答應會把此項提議納入考慮。
但她心裡也很清楚,時下中小學美術老師的競爭有多激烈。一間學校可能需要幾十個語數英主課老師,但美術老師最多兩三個,有編制,壓力不大,是廣大美術生的夢中情崗。
過去的她想到競爭,最先懷疑的是自己能力行不行,現在想到的卻是體檢要求達不達得到。平心而論,哪怕她跟其他應聘者各方面的條件一模一樣,用人單位總會傾向於選個身體健康的。
唐思奇可能也想到了這一點,雖然沒明說,但還是把自己的 Plan B 也分享給了她:
比如,去幼兒繪畫培訓機構做兼職老師,這個連教資都不用。
再比如,去師兄程程那裡套套瓷,看還有沒有什麼漫改代筆的活兒可以分包給她們做。
再再比如,她們還可以網上接單畫插畫。雖說現在條漫賺得少,但有幾個畫師約稿平台好像還挺紅火的。
兩人為此還真去了解了一下那些平台的風格和申簽要求,並就此展開了熱烈的討論,驚訝於頭部畫手定價多高,檔期多滿,慨嘆現在的小孩哥小孩姐消費能力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