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這海上大晏依水依山而建,但他倆又不是喜湊熱鬧的,倒也沒去集市,只停在聚居地某邊緣。
「這些是什麼?」有魚探身拂開垂藤,去碰嵌在石壁里反光的物質,「水晶?」
那些東西隨處可見,奇形怪狀的,像是某種部落裝飾。
話落,他碰過的地方微微亮起,浮現出巴掌大的半身相。
很稚嫩的樣貌,但同樣雙眼覆著白緞,這會兒正從他指尖嗅出一縷暗色煙狀物。
有魚一驚,縮手轉頭,看向邰秋旻。
後者見怪不怪,一藤蔓把那相給抽散了:「這便是入淨。」
有魚抬眉。
「人類存在諸多負面情緒,」邰秋旻說,「最開始沒有剔,鬧了許多事情。」
「剔掉的情緒呢,存在石頭裡?」有魚電光火石間猜到點別的聯繫,「難不成那樂正……」
「嗯哼。」邰秋旻驅鹿往前,「不管開竅還是化形,頑石都比旁的生靈晚些。所以最初,把他們用來當淨化器。」
有魚感到不可思議,又覺得十分極端:「他們沒受影響麼?」
邰秋旻沉默片刻,才道:「這些石料其實是從須彌境帶下來的,能夠自淨,哪怕產生意識,必要時也能由家主控制。」
有魚深覺腦子進水沒聽明白,又感到有些耳熟,猶待再問時,拐角轉來位婦人,見著他雙眼一亮,呀了一聲,隱隱驚喜道:「您是那位大人嗎?」
有魚疑道,不單是稱呼,還有這口音:「什麼?」
「哎呦!」那婦人笑得見牙不見眼,探身放好扎了一半的稻草人,忙沖一旁招呼,「真是那位大人來了!」
有魚回頭,鹿背上只他一個,但腰間觸感真實,不由磨牙。
這一嗓子喚來許多人,喜笑顏開地將鹿虛虛圍住。
倒也沒擋路,只是嘮家常似的嘰嘰喳喳說些什麼,邊克制地給他送花環,連獨角都掛滿了。
邰秋旻埋首在他耳邊笑,悶悶的。
有魚對此熱情和虔誠無所適從,給了他一肘子。
當然沒打到實處,那廝笑得越發猖狂,少頃扒拉出僅存的良心,驅使藤蔓打了個響。
巨鹿擺首,在眾人驚呼著往後退時,於虛空間騰躍無蹤。
而後他們落在梯田裡。
陽光下滿眼都是彩色的,像是拼接的彩虹。
邰秋旻笑得捧腹:「你剛才的表情真有趣。」
有魚費勁拿掉快堆到額頭的花環:「我沒有表情。」
他拿不了這麼多,又不想直接扔,發愁之際被幾隻單腳烏鴉嘎嘎銜走了。
田埂長長的,有一小撮人迎面而來,臉頰塗著顏料正對歌,一時沒有發現他倆。
有魚伏身湊去白鹿耳邊,想讓它趕緊跳走。
但顯然對方不懂人話,還來討乖地蹭他。
邰秋旻笑,豎指於他唇間,變作藤蔓裹著他,又鋪成一塊毯子,短暫隱去。
錯身時,他們紛紛合掌朝巨鹿作拜,還把尋得的野果放到它毛髮間,嘰里咕嚕說過什麼,狀態很是歡愉。
「這裡奉行走婚,但也有流程。」邰秋旻悄聲說,「他們這會兒要去交換信物。」
有魚被他帶偏了:「去哪兒?」
邰秋旻沖他眨眼。
於是這鹿又鹿鹿祟祟跟上去。
走出梯田,瀑布懸在遠處,沿途水流叮叮噹噹,有一側居然是草原,臥著雲朵似的白狼。
這裡的景色總有一種出其不意的拼接感,過渡不是很自然,還沒有邏輯性,但奇異的不算違和。
起碼有魚見著單腳烏鴉給白狼砸花環時的第一反應是:「和諧大自然。」
「它們是撿骨頭的。」邰秋旻幽幽說。
有魚沒回過味來:「什麼骨頭?」
邰秋旻微微一笑:「戰士們的左胸骨,最靠近心臟那根,放進那座塔里,久而久之能聚化成白狼。」
有魚訝然:「所以……」
「噓。」邰秋旻再次打斷了他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