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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有聲音在說,「是你。」

有魚抬頭看去,這才注意到自己似乎漂到了城外,周遭景致樸素過頭,有著自然界粗獷的美感。

那岸邊有人在放魚——和放生毫不沾邊,畢竟那些魚腹部都被掏空了,塞著油布,裡面當是書信。

那是位分外俊秀的讀書人,三十歲上下,但肩背挺拔,該是身手不錯。

有魚想起來,對方似乎叫——唐粟。

他謹慎道:「你能看見我?」

唐粟眼睛一彎:「先生又不是鬼,為何我看不見呢?」

「……」有魚把死魚腹里的油布包取出來,伸手還給他,不由問,「收信之人在下游麼?」

「我不知他在哪裡,說來諷刺,我都快記不清他的模樣了,全憑說書人之口。」對方道過謝,又從一旁框裡撈出一條魚,手上重複動作,嘴上邊說:「我早前瞎過幾年,四處尋醫,有幸尋得一座仙山,那山上藥廬邊有隻稻草人,告訴我,這世間的水在天是雲霧,落地成江海,平日化雨化冰又化雪,隨風飄搖,可謂無所不可達之地,用來傳信再好不過了。」

有魚一愣,轉而訝然道:「稻草人?」

唐粟瞭然而笑:「先生一定奇怪稻草人如何說話,可萬一它白天是稻草人,晚上便不是了呢。好比先頭亂世,有的傢伙白天是人,晚上是鬼呢。」

有魚無言以對:「……先生真是妙見。」

「不過我能找到的都是些普通的魚,要上天入地的那種魚才行,」唐粟眼睛一亮,驚嘆,「啊,你袖子裡的便是。」

話落,有銀魚拱著有魚掌心游出來,吻部懟了懟他的手指。

也不知道邰秋旻什麼時候放進來的。

有魚心緒有些亂,不單是因為那些話,他一會兒懷疑這是偽物的圈套,一會兒又覺得是魘貘的劣質骨灰又發力了。

說不定他掉下來的時候已經暈了,蜷躺在藤籠里,現在都是溯游在搞鬼。

他有一搭沒一搭地逗著銀魚,遲疑道:「你是……真正的唐粟麼?」

「先生為何要否認我的真實?」唐粟說,「雖說人在睜眼前閉眼後,世界就不復存在。」

有魚失笑:「這是個謬論,如若你現在死去,世界也依舊存在著。」

唐粟說:「不,先生,這個結論的前提在於,主體是『你』而非『我』。因此在『你』的世界裡,不能以『旁人死去但世界依舊存在』,來辯證這個世界原本便存在著。」

有魚手指抽動,想拿銀魚敲他腦袋:「……」

他現在相信對方是幕僚了,說話的確神叨得充滿迷惑性。

「可我們本不該相見。」他試探說,「現在是……」

唐粟報出年號,那居然是初唐年間,他說:「我想起一個很有趣的說法,人之當下,到底是真切地活著,還是在走馬燈呢?」

有魚道:「你的意思是,我現在在走馬燈?」

「說不定是我呢。」唐粟垂著眼睫,有些郝然地笑笑,「說實話,我和他相依為命多年,自他走後,我真的很不習慣。如果真是我,我會很開心的。」

有魚硬生生咽下那句節哀,問:「先生試遍了所有水晶棺,才定居在此麼?」

唐粟搖頭:「易代之際總有人寄情桃源,那地方似乎就在近海。」

有魚捏著葉子,瞬間望向四周——沒有崩塌或狂亂跡象。

唐粟還在說:「當年治眼睛時,我還於山間聽過呢,卻是不信。」

有魚追問:「那座山叫什麼?」

唐粟答:「叫……」

有魚不確定這是不是某種限制,但他的確沒聽見任何發聲,只看見口型。

遠方傳來飄渺的鐘聲,兩三隻黃鶴鳴叫著,飛向地平線。

唐粟側耳聽過,拱手告別:「我該走了。」

水流帶著藤籠繼續往前,有魚動動尾巴,心緒不寧地看著對方漸行漸遠。

「少時聞濱海之東一翠巒,漫山蜂蝶躚躚妍花紛繁……」

那教書先生慢聲誦著,有種解脫的味道,越走身形越為清瘦,微微佝著腰,鬢角已至霜白。

「幼鹿靜飲於溪畔,獨角瑩潤生暖,此靈兮樊籠難窺探……」

他欣然而笑。

「程牧,我好好活到老了,你該應諾來接我了。」

有魚臉色一變,探手伸出籠條:「等——」

話還沒說完,只見對方抱起石頭,安詳投入急流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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