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他剛淘回來的蝴蝶刀,銀黑漸變,嵌著寶石,很符合有魚對他花里胡哨的刻板印象。
「你看,他們還不如待在裡面呢,出來後既沒有身份,也沒有自由,還容易餓肚子。」邰秋旻懶懶散散地說,「人類總是喜歡研究來研究去,他們覺得死亡是有意義的,藉此為道德品格訓誡賦詞,但可笑的是,又在拼命延伸個體長度。」
有魚無視他過於偏激的思想,俯身切換著監控畫面,搜尋那幾個人的身影:「這種出來的傢伙,也會像那隻高層一樣需要定期維護麼?」
「鬼知道他們體內的蛋液如何構成,」邰秋旻聳聳左肩說,「目前看起來挺一體的,個人意識十分強烈。」
不過據宋皎私下傳過來的調查進度看,最近明楓很安靜,職工入睡後沒有開啟二度工作,那條通道似乎暫時關閉了。
當然,也不排除他們醒後不記得,畢竟之前也不記得,連方恕生都沒有察覺,除卻那幾個精神失常跳樓的。
李意揚表示:「我們又不能逮著人就問,『你覺得自己心理健康嗎?有精神病潛質嗎?晚間也在工作嗎?有做過變異春夢嗎?有被人侵犯或者侵犯過別人嗎?』」
萬銳對此發過好多牢騷,又說精神病院療養院連醫院科室都要排查,索性全炸了吧,反正人口太多,為世界減負。
有魚覺得這傢伙比邰秋旻更有反社會反人類的潛質,也不曉得當然是怎麼通過思想考核的。
但其實根本查不了,一切都是表面工夫,最後抓幾個嘍囉安點其他罪名遮掩過去。
有時候就是這樣,傷筋動骨,根都連在一起了。
面上欣欣向榮,奼紫嫣紅,但並沒有變得多麼美好,挖開土壤一看,依舊有著腐爛的屍體,蠕蟲正大快朵頤。
有魚終於找全了那11個人。
三位被做項目,三位被例行聊天,剩下的,那個人意願可太強烈了,全聚在花園……打葉子牌。
這大概是某種罅隙文化,待得久了,哪怕沒有記憶,出來也好這玩意兒。
好比邰秋旻。
剛上路那一宿,為了短時間拉近彼此距離,他們搞了個車旅聚會,香檳彩帶千層塔家庭聯機遊戲……以及作為收留心碎遊戲人的葉子牌。
除卻有魚,每一個臉上都快貼成留言板了。
「他是不是有什麼內置算法,」樂知年在有魚左耳蛐蛐,「他知道所有牌的位置,我懷疑他作弊。」
「貓的反應速度是人類的7倍,」鄭錢在有魚右耳蛐蛐,「他是不是嗖嗖嗖看過所有人的牌面,又好端端坐回去了。」
庾穗的凝核一到晚上就一亮一亮的,被哥幾個用精緻毛織兜著,吊在中間充當燈球。
對面方恕生指著牌面問江誦該出哪張,後者表示還沒搞懂玩法。
邰秋旻盤腿托腮,微微笑地盯著有魚。
如果能看見那廝尾巴,這時一定翹上了天。
不提也罷,被異端壓著打,傳回去簡直是聯會的恥辱。
恥辱場面締造者——邰秋旻拿刀去挑有魚的耳鰭和發梢:「考慮蓄長發麼?」
「起來,」有魚木著臉,「腿都被你壓麻了。」
邰秋旻最近有點摸清他的性子了,沒有明確拒絕即有待考慮。
正巧門被推開,一隻漏棉花的手偶擠進來,見著他倆膩在一起後,很人性化地皺了皺嘴縫。
邰秋旻挑挑眉,化作一輛貓貓,高貴優雅地踩過手偶一腳,迤迤然離開了房間,走時還很貼心地用藤蔓關上了門。
「鄭組。」有魚一直覺得鄭錢有話想跟自己聊聊,畢竟在對方視角里,他和姓邰的很可疑。
「我看見了那條魚,」鄭錢驅使的手偶在他面前坐下,開門見山,「不止我,樂知年也看見了,但我不清楚他為什麼沒有告知聯會。」
最開始他以為這是庾穗的緣故,畢竟江誦說穗穗替有魚做了擔保。
但他後來發現,這位樂家新任監護人和庾穗的感情並沒有多麼深厚,他們甚至相識不到兩個月,連鱷魚的眼淚都沒有。
「我起了一卦,探當年水寨和你的關係,」手偶說,「卦象顯示意外牽連。」
「謝謝信任,」有魚學著邰秋旻的「渣男」口吻,說,「但對於那種狀況,我現在沒法解釋。」
手偶用沒有高光的眼珠瞧了他一陣,在後者摩挲刀片時,居然妥協了:「好的哈,只要你能管好那誰。」
有魚只是問:「為什麼你們對我的信任,多於對邰秋旻的信任?」
「可能眼緣問題,你看上去再瘋也會符合世俗底線。至於那誰……」手偶攤攤手,棉絮飛出來,「事實證明看著乖巧的漂亮傢伙都不是什麼好東西,譬如樂知年沒有心肝,而你家這位大概屬於『今兒高興殺幾個人,明兒不高興也殺幾個人』。」
有魚:「……」
倒也沒有這麼瘋。
切菜聲停了,手偶站起來,歪歪扭扭要走。
有魚叫住他,問:「上次的溯游,鄭組還賣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