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峰元?」有魚半扒拉開鄭錢的傘面,疑道。
那臉踟躕半晌,啞聲承認:「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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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談什麼?」樂知年盤腿問。
雜貨間一片狼藉,秦珍樹儘量把自己組裝成個人樣。
她身材原本嬌小,但異化後尾巴長長的,現在她正費力把它團給起來,再藏在身後,以免嚇到其他人。
方恕生坐在樂知年身後側,止血凝膠是按非人體質而造的,對人類有點不友好,他現下因副作用有些泛困,頭一點一點的,時不時磕在樂知年背上。
秦珍樹費勁組織著語言,似乎是想讓他們放下心防,相信自己:「我不想害人,真的,我也沒有害過人,我變成現在這副樣子,純粹是因為當初他們帶我去骨語水寨散心,是丁峰元,是他,他厭棄我了,在地裂的時候,順手把我推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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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我們出去?」鄭錢拿傘戳他臉,很難不說這是在暗戳戳地指桑罵槐,「你能有這麼好心?異端的嘴堪比騙人的鬼,誰信誰上老年保健品高質量維護客戶名單。」
可丁峰元的視線和注意力都不在他身上,始終落在有魚那裡。
它往旁邊擠,直到能重新看見對方,進而嘴唇一抖,帶著某種克制不下的激動和崇敬說:「您救了我,就在水寨,還有其他人,您不記得了嗎?」
有魚一言不發,蹙眉但同邰秋旻交換了一個眼神。
後者一直盯著他,這會不怎麼耐煩地搖過頭,表示想不起來。
丁峰元見他不理自己,撞著網兜有些急切地剖白道:「而且我沒有害過人,從來就沒有害過人,我才是被人害進這裡來的。」
有魚面無表情地說:「四方山骨語水寨是天災地禍。」
「不……」丁峰元語氣顫抖,眼睛裡浮現起恨意,「是秦珍樹……我知道了她的秘密,她設計讓我來到這裡,也是她,害我變成這樣的……」
兩處空間裡,這對曾經郎才女貌的小情侶,如今互相指控的怨偶——秦珍樹和丁峰元,同時向面前聯會成員恨聲說道:「他/她害我,騙我,欺我,負我。招惹異端,嫁禍於身,令我淪落至此,晝夜難捱,永世不得超生。我只求諸位出去後,能洗刷我的冤屈,揭露他及身後組織的罪行,還浮世一片清明。」
大部分人不約而同地在心裡想:為什麼這段話古不古,白不白的,這地方還能蠶食語言系統嗎?
第49章 相負
樂知年心道要不然故事會等下再講,先把他們給送出去吧,他有些餓了,還沒有吃藥。
方恕生在後拉他衣服下擺,拖著氣音,低聲提醒:「讓她說,不然她會生氣的,相信我,你不希望看見她生氣的。」
樂知年不由心中悲憤,暗道我們阿穗怎麼還不來,再晚點恐怕他連今年的生日福利都拿不到,面上職業假笑,做出個請便的手勢。
於是秦珍樹斂盡兇相,垂頭醞釀過情緒,說出了一段迥異於早先聯會所查的個人經歷。
前面大致能對上,區別點是從入職明楓開始的,那是噩運的起源——
「我從實習起就開始做夢,那種夢,小方知道的,我說過。」
最開始的對象是丁峰元。
秦珍樹沒多大在意,這種綺夢對蜜戀中的伴侶來說很正常,有時甚至算得上枯燥生活的調劑品。
他們愛情長跑多年,勉強也當得上一句,本來打算畢業就結婚,但因為男方家裡出事給耽擱了。
樂知年很想出聲打斷,問問男方當時是出了什麼事。
以他多年探聽八卦的經驗來看,這事兒大抵高低算是個感情轉折點。
但他一瞅秦珍樹的表情,和那擺來擺去略顯焦躁的尾巴,張口炒過盤空氣,又把嘴閉上了。
「後來……」秦珍樹抱住自己,開始發抖,眼眶紅紅的,「後來變成了其他人,其他東西……」
認識的領導,不認識的領導,討厭的男同事,不記得臉的路人職工,直到雜糅面孔的怪物……
「沒有證據,什麼都沒有,我就在自己家裡,身邊有時候還躺著丁峰元,但我很肯定自己被侵犯了。」
她想以「壓力大不適應」為由辭職,但家裡人勸她,現在經濟下行工作難找云云。
加上丁峰元所在單位和明楓有些生意上的往來,她在這裡能探聽些不怎麼內部的內部風聲,有利簽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