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築材料出現各種滲液,屍體異化,內臟各自復生,尋找宿體。
而這些工作人員一個接一個地清醒過來,毫無預兆的記憶回流,融合,瘋掉或者同化,開始吞吃彼此。
「我覺得他們分不清人和屍體,或者人和異端,甚至分不清人和食物,其實我也不太能分清……」
「我見到江誦的時候,他不是原本的樣子,他就不是個人,而是個皮膚青白,很像志怪小說里水鬼形容的怪物,身邊還跟著另一個正常形貌的……『我』。」
方恕生又乾嘔了一下,指指心臟,再指指左眼,神情悲慟而低迷。
那時的他像在照鏡子,但鏡中人鮮活無匹,而他暮氣沉沉。
「直到他殺我的時候,我很確定,那就是江誦,就是這個眼神,斬殺邪祟時的眼神。」
為防異端化鬼尋仇,亦是禍及身邊親近的普通人,酆都出身的幹事都習慣在剿殺時毀掉所斬之物的雙眼。
方恕生當時很混亂。
一腳踏入成真噩夢的漂浮感還沒有褪去,他拿著好不容易找到、但已成擺設的智能機,東躲西藏,企圖自保,甚至在狹路相逢時,在那個「水鬼」應著另一個自己的尖叫聲里迅捷衝過來時,還在猶豫該不該反抗——萬一認錯了怎麼辦?
事實證明,在絕對的武力壓制面前,連惻隱都變得十分可笑。
攏共兩秒,他被利落繳械,利器接連插入心臟和眼睛,於玻璃門反光間,他看清了自己及身後人的模樣。
那不是總也睡不醒的文瘦四眼仔和「水鬼」,而是身體覆滿倀蛾的不明異端和高大帥氣的獵警。
血線飆高飛濺,模糊了江誦玻璃映像出的臉龐。
靠後的位置,另一個「方恕生」驚恐地捂住嘴巴,手掌之上,露出來的雙眼卻在輕輕笑著。
某個瞬間,他恍惚分不清玻璃內外到底哪方才算真實。
這情景如此熟悉,就像曾經被這樣斬殺過無數次。
但痛楚如此遙遠,錮住喉嚨時所喚之字輕如蚊吶。
他感到自己的體溫在迅速流失,自後背流瀉開去,襲入對方的胸腔,逼出幾滴當事雙方都不明白的眼淚來。
在他意識渙散的最後一秒,他看見鏡中「水鬼」的眼神倏然變化,自持重狠絕里褪出一片濃郁的怔愕來,旋即是翻天覆地的無措和恐慌。
第45章 言說
鄭錢越跑心裡越沒底,心說不應該啊,那四眼仔看著也不蠢吶,難不成真看熱鬧去了,沒跟上來,真是罪過啊罪過。
他心緒一岔,沒注意腳下,被突然躥出的藤蔓鬼魅般纏住雙腿,粽子似的,迅速裹覆,往天花板一提溜。
他暗道糟糕,掐訣擰過腰腿——火焰自他小腿銀飾里炸出來,往上蓬起,迅速燒掉了那些植物。
但他旋身落地時,又被因火亂舞的藤蔓抽了一鞭子——很難不說沒帶點私人恩怨——沒穩住身形,哐嘰摔下來,另外半拉面皮也掉了。
還沒等鄭錢完全緩過勁爬起來,有人挑走他的背包,就著這個姿勢一腳踹翻他,鋥亮軍刀卡著他側頸,穿透髮辮和銀飾,深深扎進了地板。
他的第一反應是庾穗,心道這妮子又發什麼癲呢,慣常以味道認人,該不會又把自己忘了吧。
但來人踩上他後背肩胛骨,用力碾了一下,槍口對準他後腦勺,俯身沉聲道:「道長,山水有相逢啊,你跑什麼呢?」
跟個上了發條的智障機器人似的,一直咚咚咚,咚咚咚。
「痛痛痛痛!」沒有靈力波動,微型保護膜很貼心地開始裝死,鄭錢心說這倒霉催的,怎麼又給他干回來了,同時反手握著對方靴幫往上抬,無果,呲牙咧嘴地說,「那有東西追我,我能不跑嗎?!」
有魚對著他側臉啪嗒打開戰術手電,看清什麼,眼疼似的飄了下視線,嘴上肯定道:「你故意的。」
「哎呦!誤會!都是誤會!」鄭錢高舉雙手喊冤,「我以為你倆是撞上門來的績效點呢!那也不能全怪我啊,你們這不詳的,連口號都對不上,而且那那那,那處事風格一點兒都不像聯會出身的人吶!」
「說得跟你多像似的。」有魚打量了他一會,對這身男相女身表示有礙觀瞻,索性關掉手電,毫不客氣地問,「有治傷的東西麼?符紙,藥水,都行,高效點的。」
「有有有有,」鄭錢忙說,「但你得先鬆開我啊!老闆!」
一截藤蔓遛過來,把包半遞給他,意思是就這樣翻。
鄭錢撇撇嘴,活似半身不遂地探手找了一陣,摸出來一沓符紙,往後一遞:「喏!」
有魚嫌棄地皺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