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空次擦落下一道青光,如同急鞭,帶著千鈞抽在某隻住民腦袋頂。
它連叫都沒來得及叫,頃刻就炸了個乾淨。
水花四濺,睡蓮也四分五裂,碎片折出五彩斑斕的光芒,粼粼之上,居然有種妖異的美麗。
這片水域沸騰過好一陣,四處冒出咕嚕咕嚕的窸窣動靜,不一會各種偽物包括有生命的植物都藏進了水底深處,一動也不敢動。
這裡乾乾淨淨的,只剩一片凌凌水泊,倒映著仿佛永久封印在日暮時分的世界,破天荒有種沉寧溫柔的味道。
「你興奮過頭了。」有魚說。
「只是例行清理。」邰秋旻活動著手指,片刻迎風嗅見什麼,皺了下眉,「你又受傷了?」
「哦,」有魚不以為意,「出來的時候髖骨這裡被蹭了下,沒來得及裹傷。」
「止血凝膠呢?」
「不知道丟哪兒了。」有魚反手摸了一把,衣服都沒濕,當是不嚴重,「怎麼,血的味道又惹到你了?」
邰秋旻眼神不肯落在他身上,偏頭沒有定點,喉嚨可疑地滑動了一下,說:「離我遠點,你現在……有些甜了。」
有魚無言片刻,說:「我覺得你有必要去做一個靈檢。」
邰秋旻聞言望向他,眼神幽幽的。
「看看是白骨精還是狐——」
「嘿!」有聲音打斷這調侃,「救命!help!sos!蛇蛋蛇!平等友愛和諧互助!」
有魚應聲向下看。
那是大量符紙結成的單人舟,一側被打濕了,吃水多些,險伶伶地維持著平衡。
現下船頭跪著個人,極力在降低重心的前提下瘋狂招手,試圖引起注意——
「朋友!兄弟!大哥們!江湖救急!搭把手唄!我真的不想餵魚!」
對方笑容十分友好,但笑相有些僵,像是術後還沒恢復好。
而且那嘴角在距離拉近看清有魚後莫名抽動了一下,變得有些不自在起來。
後者不確定那是不是自己的錯覺。
邰秋旻敏銳道:「這人是不是得罪過你?」
但有魚確定自己沒見過對方,雖然細看之下,似乎有些面善。
呼救仍在繼續,邰秋旻無動於衷。
對方保持著望天招手的姿勢,在落腳盤陰影罩住她但沒有片刻停留並開始遠離時,笑容越發僵硬。
有魚無法分辨,徵詢道:「能救麼?」
「你想救就救咯,」邰秋旻無所謂道,「出問題了自己殺。」
有魚拋了截藤蔓下去。
那人笑容煥發,撈過背包就往上爬,動作迅速,半途揮手散了那隻舟。
尚且幹著的符紙紛紛往上飛,紙鶴一般繞著她盤桓過幾圈,排著隊自動收回背包里。
有魚不由注意到那隻包,束口布藝,帶著四根一分米左右的絨棒,在對方終於翻上落腳盤時,瞬間被甩得老高。
「謝謝謝謝。」來人說。
那是位現代苗師打扮的年輕妹子,靚麗高挑,二十出頭,聲音脆脆的,和周身亂七八糟的銀飾一個動靜。
有魚看見那些東西就想起邰秋旻硬塞給自己的銀釧。
他反射性地去摸腕口,細細涼涼的一隻,在他想像並摸索的時候,一點一點,在他指下生成紋路和樣式。
可等他垂眼抬腕,那玩意兒又沒有了。
「兩位是聯會的人吧,哎呀真走運,剛落難就被救啦!」那苗女熱情地說,指指高腳樓後頭拼著的寫字樓,「我是被那裡的大領導請來看辦公室風水的,說是月前有人從他那窗戶跳下去了。結果看著看著就……又有風又有水了,這倒霉催的!」
「我們姓常,」有魚不確定這是不是和影視城類似的情景模擬,看了邰秋旻一眼,沒得到回應,問道,「怎麼稱呼?」
「俗姓郝,」那苗女似乎是想抬手行禮——有魚不懂少數民族的禮節,孤疑地看著她——有些習慣性或者說改不過來,雙手打架,最後居然凹出個不倫不類的佛禮,正正經經地說,「叫郝掙錢。」
有魚重複道:「郝,掙……錢?」
邰秋旻嘖聲:「這也太俗了。」
有魚隱晦地給了他一側肘——本意是警告這位異端對待女士哪怕裝出點紳士風度呢,再不濟,不當面蛐蛐也是基本禮貌——沒有打到實處,被握住了。
「擺擺,」邰秋旻盯著郝掙錢,卻微笑著對他說,「你最近是不是太放肆了點,真把自己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