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魚深感丟人,抬手捂住了他的嘴。
「……」穗穗沉默片刻,說,「這種願望的力度不夠,是看不見橋的。」
有魚追問道:「那要哪種力度?」
穗穗遲疑道:「要——」
「沒常識的傢伙,誰是你監護人,沒教過你這種事情不能在這裡說得太清楚嗎,會污染他們的。」秋旻打斷她,挑了根顏色燦黃的料子重新纏著骨棒,他臉色有些冷,問話十分不客氣,「你和他們是同一個組織?異控局真是越活越垃圾,什麼東西都往裡面塞,什麼裝備都沒有,既然不找橋不幫忙,進來做什麼,殺人玩麼?」
「我不殺,別的東西也會搶著殺;被我殺,總比被其他亂七八糟的傢伙殺好。」刀柄受情緒開始顫動,她拍刀起身,出手反嗆道,「連真身都看不穿的糊塗東西,管這麼寬也不怕閃了骨頭架子。異控局早改編了,你是哪個年代活下來的古董包子,敢質疑我?」
方恕生扒拉著有魚的手指,唔唔道:「我為什麼突然聽不懂他們說話了?」
「只許你用方言,不許別人通話加密?」事情越來越麻煩,有魚有些煩躁,懟完人,捂著他嘴巴再次往後退離戰場,抵著板料,掩在展櫃下,邊隨口搭腔:「他說他是區域官。」
「沒大沒小的兔崽子,」秋旻纏到一半骨棒一抬,擋住了那抹抵到眼前的刀鋒,他掀過眼皮,陰陽怪氣,「該不會把監護人氣死了吧,沒人做心理疏導哦,情緒管理又差哦,聞著脾性兒都快分離了,也不怕直接陷落哦。」
「還區域官呢,怕不是找殼子的鬼玩意兒,」穗穗嗤笑,「這地方都開始失控吞人了,區域官當成你這樣,趁早自裁謝罪吧!」
「……」
「……」
兩人說著說著又打起來,從店內到屋外,乒桌球乓,布絮亂飛。
其黑話有些多,有魚凝神聽了一段聽不明白,轉頭給方恕生送了波遲來的慰問:「你感覺怎麼樣?」
方恕生再次費力扒下他的手,大口大口地呼吸道:「很好,只是我暫時還不想體驗窒息死亡。」
根本沒有捂住他鼻孔的有魚:「……」
「我是說你的傷。」他說著去看對方後頸——那一塊T恤布料連帶著皮脂都被撕掉了,血肉模糊,但如今皮膚層光潔如新,只剩周圍藍T上留著成片血跡。
「事實上它好得飛快,」方恕生也反手摸了摸那裡,他的外套慘烈陣亡,目前披了塊紅布擋風,造型混搭而奇異,「我被穗穗……是叫穗穗吧,我撒癔症被她扇巴掌醒過來的時候,這裡就好了。」
「……」有魚感到很奇怪,「你不疼麼?」
方恕生的臉瞬間皺成一團:「疼啊,疼得要死。」
有魚壓低聲音說:「可是江誦說,劇痛狀態下也是可以醒過來的。」
方恕生停頓猶豫過幾秒,說:「魚仔,其實我感覺自己的狀態有些不對勁。就比如之前,有些話並不是我想說的,有些事也不是我想做的。」
有魚滿臉問號,但小幅度遠離了他,並徹底杜絕肢體接觸,明目張胆拿槍口對著他:「你是不是身上的蛾子沒除乾淨?」
「唉呀,我不知道怎麼解釋,就是我感覺『自我非我』。」方恕生有些著急,原地轉了個圈,「我當時來到這裡之後,的確到處逛了逛,但大方向一直沒有變。你能明白那種感覺嗎,就像飛蛾在夜間的趨光性,那像一種無形的牽引,我感覺自己是有目的地穿過各個小巷,來到白事鋪後門,站在榕樹下開始發呆——或許不是發呆,但是我對這一段記憶很模糊——直到我見到你。」
「……」有魚試圖理解,有些難以理解,遂強行理解,「所以你當時不讓我和你躺進同一副棺材,也是因為這個?你覺得控制不了自己的思想和行為?」
方恕生點頭。
他表情太過惶恐,有魚舔過嘴唇,絞盡腦汁安慰道:「江誦說這裡是夢,那誰說可以當作夢來理解,所以……或許只是因為……此地和夢境一樣是不存在邏輯的。你之前做夢,也出現過場景轉換完全沒有規律的情況吧?」
方恕生搖頭:「那不一樣。」
「哪裡不一樣?」
「那誰用狐狸精形容完之後,我就在想,既然無法確定身邊人的真偽,」方恕生繼續發揮寫手的想像力,「那麼要怎麼確定自己的真偽呢?」
有魚根本沒想過這一層,現下被他這麼一提,心裡居然有些發涼,木著臉機械重複道:「什麼叫『自己的真偽』?」
方恕生回憶著剛才看見的畫面:「死亡或劇痛狀態下可以醒來,醒來後這具軀殼消失,所以我們的意識從一開始就在殼子裡。」
「……」有魚按著眉心,「真稀罕,現世也在殼子裡,焚化爐不過燒器皿的工具。」
「不不不,是導入,或者繼承,再或者偽造記憶及經歷。你平時看科幻作品嗎?」方恕生激動下臉頰生紅,語速開始變快,「放在鬼故事裡,就是狐狸精壓根忘了自己是狐狸精,只在特定情況下短暫清醒。」
有魚指指他腦袋上方,否認道:「這一切是可以解釋的——起碼出去之後江誦可以解釋——你之前的行為或許只是被開局跟寵加上蛾子給控制了,就像自然界裡尚未完成的種族寄生一樣。」
「那麼問題也在於此啊,」方恕生辯駁道,「你怎麼確定現在沒有被寄生呢,蛾子能改變身體色令人肉眼難見,萬一有其他看不見的東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