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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全身突然變得異常透明,幾乎能透過內腑和骨骼看清原本被遮擋著的路面背景,但那種「看清」十分微妙,似是一種痛楚狀態下偽裝出來的擬色——試圖與環境融為一體。

他雙眼緊閉,嗚咽著,又蜷縮恢復成原本的樣子,可下一秒,卻見這人身體各處浮現起肉色的鼓包,片刻,鼓包上相繼睜開了眼睛——

他周身包括臉頰,居然都伏滿了那種被詳細形容過的蛾子,它們正抖著翅膀,發出低頻的群鳴聲。

有魚後頸一陣一陣地發麻,不再試圖分辨對方到底是真是假,迅速掏出袖珍槍,對準上面那顆腦袋扣動扳機。

紅衣怪尖嘯,但金色的子彈穿過了它,融化進地面,沒造成任何傷害。

它篩糠般抖了幾下,不知是怒極還是怕極,居然後仰蓄力,以一種區別於方才的迅捷速度朝有魚撲了過來。

後者原本瞄著方恕生眉心的槍口不得不試圖再次上移。

電光火石間,有陣輕微的嗚聲藏在唐橫和骨棒相交後延遲的錚鏘聲里——

有東西擦過有魚耳畔,呼呼旋飛著劈開鬚髮,插進那雙狹縫般的眼睛間。

紅光熄滅,怪物吃痛後縮,與此同時,有人瞬然自後貼近他,探指死死鉗過他拿搶的手腕,在瞄準的前一秒,霍然上舉。

有魚不確定這是空槍還是被消了音,他沒有聽見任何聲音,但周圍人腳步一頓,很明顯地捂著耳朵,被嚇到般集體蹲了一下,再更為慌張地散開。

可前路被穗穗封死了,他們只能無頭蒼蠅似地往回跑,再被唐橫與骨棒毫無憐惜地洞穿心臟。

「他們經歷過戰爭,害怕槍聲,這裡大致停留在二十世紀三十。」秋旻見狀解釋過,又朝有魚胸前點過一眼,而後提高聲音,不知對誰說著,「不能殺,『記事簿』只有他看得懂。」

因著這個特殊指代,有魚轉身看向他,後者心虛微笑,稍稍撇開了臉。

有魚盯著他眼角那顆紅痣怔了兩秒,而後輕輕掙開他的手,以槍管抵住他右頰,稍稍使力,把對方的臉擺正,說:「真稀奇,你又記得了?」

「可能昨晚睡得好吧。」秋旻垂眼瞄過槍口,「你關保險了嗎?它有點發燙。」

「看來你挺喜歡睡棺材,」有魚唇笑眼未笑,槍身側滑,槍口對著他喉結,槍管抵著他下顎往上一抬,「上輩子是還是吸血鬼?」

「我已經儘可能釋放善意了,」秋旻退開半步,以骨棒將槍挑開,「你為什麼總是對我抱有敵意?」

有魚沒說話,笑意落下來,咬了一下後槽牙。

與此同時,穗穗指向方恕生頸項的刀一繞,橫刀削斷了紅衣怪的腰腹。

那截軀殼軟糖似的彈到有魚腳邊,還沒來得及揮動手臂悄悄爬走,就被秋旻一骨棒插進腦袋,再被轉回來的有魚抬腳踹遠。

穗穗反手把唐橫插回脊背,又按住方恕生吃痛亂動的腦袋,把紅衣怪剩下那部分從他肩頸處生生撕了下來。

皮肉滋滋綻開,那些蛾子受聲音和殘留恐懼驚動,紛紛掙扎著往外撲,但它們之前被刀浪所傷,翅膀飛不起來,只能摔去地面,身體裡湧出一堆又一堆的卵來。

裡面絮狀物環繞,隱約裹著方恕生的名字。

有魚皺皺眉,見狀去抓自己的胳膊,被秋旻及時阻止才沒有撓出血:「你身上沒有蛾子,我已經摘乾淨了。」

有魚瞥去一眼:「什麼意思?」

「這種蛾叫悵蛾,是傀儡,是驅使物,能變幻成任何一類東西,沒有自我意識。」秋旻說,「類似於……引路魚。」

穗穗解決完密密匝匝的群卵,單手把方恕生提起來,往路邊一間成衣鋪里拖,邊在那邊喊:「我救他,你們幫我把這波人清理了。」

「不關我的事。」秋旻鬧了脾氣,耍著骨棒,在一旁店前踏跺上坐下來,「我們的帳還沒算完呢。」

穗穗進門前轉頭惡狠狠瞪過他一眼。

有魚這才發現,人姑娘左臉頰加鼻樑的位置被他劃了道口子,極深,皮肉甚至外翻:「……沒問題,謝謝。」

袖珍槍暴露,外加特製槍子彈管夠,有魚索性舍了鐵片銅板等一系列亂七八糟的小玩意。

他做過一番心裡建設,試圖把這裡當做真正的夢或者片場,才對著某個蹲縮在貨郎車後不住發抖求饒的人扣下扳機。

沒有槍聲,除卻金色彈痕,只有紅白液漿混合爆開,尚且溫熱的屍體神經抽動,血波洇大,再緩慢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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