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誦應了聲嗯,打算把人數本不充足的行動組再次兵分兩路,遂隨口問前面的人:「你是個什麼東西?」
「我?」聽完全程的樂知年於路燈下轉過身,伸手指著自己,模樣有些滑稽,有些怔愣,還有些遲疑,「我是個人吶。」
江誦皺皺眉,旋即意識到一件較為嚴重的問題,確認道:「你是個……『人』?」
「我還能不是個人?」樂知年反應過來他到底在問什麼,扼腕,「我就說你沒有認真看過我的個人資料吧!老大,你真的不重視我!」
江老大很苦惱,腹誹怪不得當初那麼輕易就調了個人來,原來還真是個病怏怏又嘴碎的『人』。
江老大現在恨不得把自己掰成兩半用。
他匆忙畫了個縮地成寸,定位影視城,在淺淡的白光里飛快說:「那你回分會吧,看著點休憩室的人,有情況就上下樓搖人,打起來的時候記得站後邊點,經費緊張,工傷賠得少。」
話剛落,人已然消失在原地,徒留燈下飛蚊。
「誒!不是,你捎我一段也成吶!」樂知年跑過來只抓到陣風,他捂著嘴kuangkuang咳嗽,邊點開打車頁面嘀咕,「嘖嘖嘖,事業不順吶。」
而後半空里伸出一隻手,飛快又畫了個縮地陣,提著他領子扔了進去。
「記著站遠點啊。」手的主人再次交待著。
事後證明,樂知年身上最為嚴重的傷是被自己人搞出來的。
他暈暈乎乎,出陣時撞到什麼,嘭的一聲——
*
有魚跳下來,單手嘭地合上棺蓋,蒼白無力地解釋道:「他不是那個意思,他腦子不好,你先不要發散。」
被叩上腦子不好之名的某人在裡面敲敲蓋子,信聲喊道:「我不需要呼吸麼?」
有魚忍無可忍,反手飛出鐵片,在棺身上戳出了兩個通風的洞,寒聲道:「你先閉嘴。」
他把那本子拿過來,看著那上面鬼畫符似的兩個字,比划過自己的手指,確認道:「真是我名字?」
「昂,看這樣子,送屍入棺的人肯定會先背著或扛著屍體過橋,再回來,」方恕生思索著,「那你還記得路嗎?」
「不記得了。」有魚試圖把那地圖和實地對上,抬眼見他揉著脖子打哈欠,頓了頓,說,「算了,天亮再說吧。」
秋旻在棺材裡不作聲地躺著,他倆又不能找個地蛐蛐,雖然有魚很想用方言互通有無,畢竟他越想越覺得這人不對勁。
可是方恕生看起來困極又累得要死,像是被人吸乾了精氣,驚詫過後,一直在止不住地流眼淚。
有魚怕他把眼睛揉瞎了,待人爬進棺材後,又在院子裡轉過一圈,再三考慮下,不願橫生枝節,終是沒進那鬼氣森森的主堂,隨意找了口棺材便躺下了,捋著早先那幾個夢的順序,試圖找出線索——
收工,被背著稻草的原住民殺掉醒來;被疑似外鄉人合夥殺掉醒來;在秋旻背上睜眼並被告知此間非此世,陷入第二重或者回到第一重夢後被江誦殺掉醒來;疑似屍體被搶走,而後在棺材裡睜眼,旁邊坐著秋旻……
秋旻,又是秋旻……
有魚盯著那棺蓋後未刻完的字,想著想著,神思一恍,竟是混混沌沌地睡了過去,一夜無夢。
可惜三人沒能好好等到天亮,那號角像是起床號,在天非亮非暗間準時滾過來,聲勢浩大,震醒了還在流哈喇子的方某、眼神清明的秋某以及神色古怪的有某。
方恕生又領著兩人在迷宮般的巷間跑,畢竟秋旻看那地圖跟貓看兩腳獸發癲似的,只是半好奇半無趣地看著,也不發表意見。
三個人被那號角聲攆著走,中途又遇見了一些傳說中的外鄉人,從各個側巷裡跑出來,目的性極強地朝一個方向前進。
有魚小聲說跟著他們,這些人跟開先瘋狂找桃花源的那波人蠻像的,像是定時刷新的NPC。
方恕生有些害怕,扯著他袖子問:「他們……到底是和我們一樣入夢的人,還是和鋪子裡找殼子的紙人差不多?」
有魚說不好,搖搖頭,餘光始終注意著秋旻,發現那廝混跡在所謂人群里時,姿態鬆弛閒適之外,的確有一種說不出的非人感。
說非人感或許不準確,總之他看著區別於——
「你總盯著我做什麼,」那人突然撩來一眼,挑眼笑著,「還在想什麼時候簽上的名字?還是……既是過了橋又怎麼能回來?」
有魚只說:「你今天怎麼不動手清理外鄉人了?」
秋旻一指前頭:「因為有人代勞。」
不消他再說,連方恕生都聞到了那股濃郁的血腥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