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不許她告訴任何人。」
敬渝屏息凝神,合上書又看了一眼封面,他記得自己確實是拿了一本童話書啊。
想著,他有點心虛地去看舒純熙那邊,她翻了個身,睜開眼睛,淡淡地說:
「抽屜里有一本別的,讀那個吧。」
第32章
這話如同一個來得非常及時的台階,敬渝立刻就合上了腿上的那本童話書放到了一旁,然後探身去找舒純熙說的那本書。
右手邊的床頭櫃,第一層的抽屜里本應該是空的,現在裡面竟也真的像舒純熙說的那樣,放著一本書。
典藏版的封面,拿出來時放在手上沉甸甸的,很有一點分量。
但真要算起來的話,她才是這個房間裡後來的入住者,怎麼好像比他還熟悉一些?
敬渝無聲地勾著唇角,心裡腹誹了一句,然後又仰靠在床頭,翻開那本《追憶似水年華》。
舒純熙已經轉為平躺的姿勢,上手覆在小腹上,閉著雙眼。
不久時,身體右側高一點的地方,響起男人清雋淡然的聲音,語調沒有什麼波瀾起伏,很是平靜,理所當然地鑽進她的耳朵里。
「我常常是早早上床的。
有時,剛一熄燈,眼皮便一下子沉重得垂了下來,連『我睡著了』這句話都來不及對自己說。
半小時後,醒來了,覺得是該去找睡眠的時候了;
我想把還拿在手裡的書放下,把燈吹滅;
可我其實已經在睡夢中一直想著書中的內容,
只不過那些思想變得有些奇特了:
我仿佛成了書中講述的對象——一座教堂,一個四重奏,或者弗朗索瓦一世與查理五世之間的爭鬥。
……」
第一人稱,冗長的自述回憶,不光聽的人逐漸追不上,就連讀的人,也逐漸垂著頭,聲音低了一些,撐著精神讀著。
舒純熙耳邊,那個聲音許久沒有停下,響得太久,一句接著一句地吐出來,但又並不是朗讀詩歌那樣的抑揚頓挫,更像是一輛電車規律地行駛在軌道上面,「叮咚叮咚」地響著鈴聲。
她本不對他真的能讀出什麼抱有期望,但到最後,意識也恍惚間渡到一個點上,游過那裡,徹底迷濛。
睡過去之前,她模糊地評價,從某個角度來看,這個聲音其實是很溫潤也很親和的,對麼?
就像是剛經歷過一場大雨後的森林裡,從樹的縫隙里投下來的一束陽光,讓潮濕的蘚忍不住要去循著他的溫度,去擁抱一樣。
舒純熙還沒有想明白為什麼,她最後又會把敬渝的聲音解讀為一種溫柔的溫暖的東西,就墜入睡夢的深空,均勻地呼吸了起來。
明明他一向是冷淡的漠然的。
大概每個人都還是更願意把事情往自己心裏面所希望的樣子上去靠攏,總是把那模樣賦予面前的人,來彌補回憶里的某種缺憾和執著。
在確認舒純熙進入睡眠後的呼吸徹底沉穩下來之後,敬渝才停下了繼續往後讀的念頭,目光順勢又往下面看了幾行,將屏住的呼吸緩緩呼出。
腿上面倚著的書,被小心翼翼地合上,再壓在前頭的那本童話書上面。
敬渝微闔雙眼,倚著床沿,有些出神。
分明剛才讀書的時候,整個人的思緒都好像要被繞進去,不自覺地要把雙眼都徹底合上。
但停下之後,卻又沒有了要立刻去睡覺的想法,反而精神在半夜裡愈發清楚。
身側的人已然睡熟,意識對於面前的境況有大致的掌控,但他也知道,這個夜晚開始,也就是現在此刻,胸膛里跳動著的那顆心,朝左邊偏了大半,就像要衝出體外那樣。
悄然地轉過身,手肘抵在枕頭旁的床墊上,敬渝向下躺了一點,然後支住身子,朝著她的方向很認真地端詳著。
女人閉上了雙眼,眉心舒展,紅唇小嘴微微張開一個小口,像一隻魚吐泡泡那樣往外呼氣,再用秀氣的鼻子吸氣,循環往復地重複著同一個簡單的動作。
看得人莫名柔和。
這還是他第一次這麼認真地觀察舒純熙睡覺的樣子,更何況,還是在同一張床上。
想著,敬渝忽然抬起搭在腿側的一隻手臂,伸過去,在女人的臉畔懸而未決,最後,呼吸又屏得無聲無息,欲蓋彌彰地捻起一縷碎發,輕輕地往後撥了一下。
而後,又默默收回了身側。
拇指指心的皮膚上,與女人凝脂面龐接觸的那一息不到的時間後,竟然彌留著揮之不去的觸感,直在心上用羽毛撓痒痒。
此夜,無風無雨,卻是他的新婚。
敬渝想到了這一晚上的「兵荒馬亂」,不置可否地笑了一下,盯著舒純熙的目光變得愈發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