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純熙高考填報志願的時候,寫的是離家最近的江大。
當然,她之所以會選擇江大,肯定不只是因為「離家近」這一個好處——進了江大,她就又能每天都看得到敬渝,還能一起吃飯,就像她高一那時候時一樣。
舒純熙想到這個,目光停留在眼底的花茶水面,上面印出她一雙沒有什麼笑意的眼睛,透過這雙眼睛,她看見自己像是一株暴雨後的玉蘭花樹,那雨水滌盪了粗壯的樹幹,繁茂的樹枝,把油綠綠的葉子都洗刷地乾乾淨淨。
餘下的只有平靜。
而那顆玉蘭樹呢,在清晨的日光投下第一縷之後,睜開雙眼後卻沒有煥然一新的欣喜,她只是默默地垂首,檢查起了一地的落花與狼藉。
伸出手,端起身前矮腳桌上的瓷杯,女人輕抿一口玫瑰花茶,起初有些澀,回味又是甘甜與酸味共同綻放在舌根。
遊刃有餘地跟劉雲溪繼續聊了幾句無關緊要的,但腦海里,好像已經心不在焉了。
舒純熙突然有點想知道,敬渝填報志願的那時候,他為什麼會選擇上江大?
他們家有不少人都在國外上的大學,比如敬亭,那為什麼,他就留在了維爾亞,在江大讀大學呢?
她不知道,但很快也就把這一點小小疑惑給拋到腦後了。
劉雲溪跟自己是第一次見面,所以一起吃晚餐與否都沒關係。
她是這麼想的,劉雲溪大概也是。
喝完半杯茶,兩個人也就禮貌性地在咖啡館門口分別了。
之後兩天,舒純熙上午見一位,下午也見一位,每日早出晚歸,在外面用完晚餐再回敬宅。
行程安排得緊湊,許久沒有跟生人交際,腦子裡充斥著一大堆細枝末節的信息,她卻還是耐著性子,面上表現得遊刃有餘,你來我往地同人交談著。
第三天晚上,舒純熙在幾聲早夏的蟬鳴里回到敬宅。
走完上二樓的台階,轉角向左,就能看見宗正等在她的房間門外,倚著二樓的欄杆,右手抱著一束白色玫瑰花,不知道等得久不久。
意料之中,她輕挑眉頭,胸膛里好像正蕩漾開一朵水蓮花,輕飄飄的。
高跟鞋踩在地板上清脆的聲音絲毫不掩飾,閒庭信步,女人悠悠然朝高大的男人走去。
宗正尋聲轉過身,頭還保持著原先地角度低垂著,和他微微向前彎曲的脊椎始終保持著一個角度,視線輕落在舒純熙帶著精緻妝容的面龐上。
他自從進了敬宅就沒有出去過,那所謂要在南省談的生意根本就是個幌子。
所以這兩天,只有他一個人每天二十四小時在敬宅待著,舒純熙出門的事情,他並非一無所察。
至於她去做什麼了,他也已經清楚,否則此時也不會站在這裡。
女人也沒有刻意掩飾她的行蹤,難得地上了妝,唇上抿著淡粉色的口紅,彌補了先前葬禮那幾天她的慘澹氣色。
頭髮燙了波浪形的大卷,俏生生地搭在肩後。
舒純熙穿著一條顏色介於白與淡粉之間的長裙,臂上原先的黑色袖套在葬禮之後就已經摘下,朝自己款款而來。
勾起唇沖她淡淡一笑,宗正將花捧到她身前,她一伸手就能夠到的地方,卻沒有立刻開口,只是往她面前又湊了一些。
面對送上門來的花,舒純熙也不扭捏,眨了眨眼,端詳了一下面前的這束花,看它綢緞般質感的花瓣,潔白的顏色,黑黝黝的眼珠隨著上下打量的動作,細微地轉動了一下。
「送給我的?」
「對啊。」
宗正被她問得忍俊不禁,但她還沒有伸手接過去,不知想到什麼,他嘴角的笑意有些收斂起來,轉而低低地嘆息了一聲,凝視著她的發頂,對她說:
「聽說這幾天你出門去相親了,不知道進展得怎麼樣了?」
這倒不是舒純熙想聽的答案,她立刻微皺了一下鼻子,目光從花上移開,往後退了半步,順勢仰起頭,遙遙地跟宗正對視著。
宗正本就曲著腰低頭看她,這樣一來,她的氣勢倒顯得比他還高出半截,如同睥睨俯視著他一樣。
「挺好的,各有各的長處,長得也合我眼緣,我都有點糾結了。」
這幾句話她沒怎麼猶豫地就說出口,語速輕快,說完真的陷入糾結思索的模樣。
「家父今天給我打了電話,催我早點回北省,我應該在南省逗留不了太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