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騙你的。」
她吸了吸鼻子,偏過頭,同樣冷冷地回敬過去。
敬渝聽到她的回答,眉擰得更緊了,臉色也徹底冷下來。盯著眼前坐著的人的面龐,眼神一直不曾移開,好像要在這兒把她這個人給看化掉一般。
「什麼時候學的抽菸,為什麼要抽菸?」
舒純熙本來不想理他,但聽他問得這麼理直氣壯,一股氣自心底拔地而起,躥得高高的,絲毫不客氣地說:
「你管我什麼時候學的,你管我為什麼要抽菸,關你什麼事?」
敬渝平復著呼吸,胸膛難得地快速起伏了幾下。
幾息之後,他選擇將語氣放得緩和一點,繼續勸道:
「抽菸對你和孩子都不好,總不能讓孩子有個孕期還抽菸的母親吧?」
舒純熙沒想到他會提這個,要不是他提起,她都要忘了自己是用了什麼手段,才讓他接自己回國來了。
是了,要不是她還懷著他堂弟的遺腹子,他能願意接她回國麼?
自嘲地勾了勾唇,舒純熙扯出一個很是難看的假笑,仰起頭跟敬渝對視。
原先眼裡積蓄著的淚水就化為兩顆淚滴,在她仰面的一瞬,滑了出來,順著眼角沒入發間,面上只余兩條濕潤的痕跡。
「這孩子要是生下來,連父親都沒有,還有心情管它母親懷它的時候,抽不抽菸呢?」
敬渝的臉色本就差,聽到這句話,肉眼可見地更陰沉了。
緊握在身側的雙拳青筋暴起,卻一動不動地垂在身側,昭示著他此時盡力克制著的怒火和脾氣。
他一字一頓地跟舒純熙說,
「它還有大伯,還有母親,還有爺爺奶奶,還有外公外婆,他還有很多的東西,不是麼?」
舒純熙站了起來,盯著敬渝此時盡力壓制著情緒的樣子看了一會兒,面上已經恢復平靜,輕輕勾唇,帶這點嘲諷地問他:
「大伯?
「你難道看不出來嗎?
「我肚子裡的孩子,它壓根不缺什麼大伯,它現在,就只缺一個父親。」
說完,她收回了視線,沒有管敬渝還有什麼反應,自顧自地走出了亭子,往下緩慢地走去。
第15章
第十五章、
舒純熙的腳步聲很快就消失在了身後,敬渝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就連攥拳的力度都沒有一點變動,沒再加重,也一絲一毫沒放鬆。
他像是被她的那幾句話狠狠地抽了一個耳光,直接將一分魂魄給打出了體外,站在亭子裡入了定。
良久,當空中的日頭搖下去,被遠處一棟矮樓藏起來,天邊也捲起來絢爛的橘紅色時,他才總算挪動了一下腳步,試圖往前面走一步。
但等到他走到下午時舒純熙坐著的闌乾麵前,又一動不動了,只是低垂著的頭盯著那塊泛著漆光的木頭。
上面仿佛還殘存著她留下來的一點氣息。
很淡,很輕,散得攏都攏不住,一伸手就會徹底飄飛。
這就是過去兩年裡,她留給他所有的印象的總和。
所以他總是屏息,只敢在心裡默默珍視,卻從不敢伸出手去攪擾。
就在昨天,他還幻想,什麼時候她能像從前那時候一樣,跟他好好說幾句話,而不是像現在這樣。
光是「不是」「嗯」「好的」這幾個字,就能夠囊括她所有可能的回答。
然後呢?
敬渝抬起頭,望著遠處的天邊,火燒雲美不勝收,但他卻一點都欣賞不了眼前這番美景。
「不是」「嗯」「好的」「沒什麼」,除了這幾個字,從回來到現在,她只跟他說過兩次長句子。
一次是那天,她執意要去監獄見她父母。
另一次,就是今天。
唇角勾起一個自嘲的弧度,看上去似哭非笑。
敬渝轉過身,也想要離開這個亭子,但腳下一踉蹌,手只得撐在一根抱柱上,緩了一會兒。
然後他又想到,或許真的是他做錯了吧,是他大意了。
他不應該以為敬亭能護得住她的,不應該以為敬亭能保護好他自己和舒純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