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聲,鐵棍碰撞聲,驚叫聲,各種聲音夾雜在一起,墜落的速度比風快,黎又瑜能感覺到身體的疼痛,他落在塔下的一棵古樹上,樹枝緩衝他的痛楚,樹杈斷裂的聲音中,最終落在地上。
所有人都聚向塔頂,黎又瑜帶著滿身傷,回頭看了一眼躺在樹前方十米左右地面的趙勛,他的腦袋下淌著一灘血,黎又瑜腦子裡「嗡」的炸開一陣爆鳴,他好像……殺人了。
四周景色調換,他看到天空變為地面,地面騰上半空,黎又瑜手在抖,他在摸手機,摸了好久,摸不到,他不知道該怎麼辦,他只想找趙禹庭,他一定知道該怎麼處理。
可他摸不到手機,趙勛腦後溢出的血越來越多,黎又瑜終於想到逃跑。
他不確定趙勛是死是活,甚至不敢回頭確認,本能驅使著他朝著前方跑去。
穿過賓客廳,人群晃動,沒人攔他,那些人的目光隨著他,議論聲被拋在腦後,「發生什麼事了?」
「這是誰,身上那是血嗎?」
蘇家的主人們隨後跟來,黎又瑜已跑到前門,騎上他過來時的摩托車疾馳遠離。
趙禹庭在股東會議結束後,發現來自黎又瑜的七個未接電話。打回去,無人接聽,同一時間,安插在蘇宅的線人發來信息,簡短講述:蘇家的人說黎又瑜殺了趙勛,黎又瑜下落不明。
趙禹庭推掉下半場會議,命人製造利黎又瑜已出城的假消息,同時聯繫梁沉,派他尋找並保護黎又瑜。
鄭修源小跑著跟上:「趙總,蘇家的事,我們最好不要摻和……」
「是黎又瑜的事,」趙禹庭打斷他,「通知下去,務必在蘇家人之前找到他。」
安全屋的新風系統不停報錯,直到系統錯亂,開始噴灑神經鎮定氣霧劑。
黎又瑜麻木靠牆坐著,瞳孔倒映著屋內唯一的光源,一個人精神緊繃到極致,容易產生幻覺,渾渾噩噩中,他看到父母跌下高樓,樓下的瓷磚中是父母留下的血跡,又看到趙勛的腦袋像西瓜一樣炸開,跟他說過的話重合:「他們落在地面,腦袋像西瓜開了花,嘖嘖,那叫一個血腥。」
腦海里的畫面如玻璃破裂,逐漸蔓延,蔓延的裂痕不斷變換成照片,父母的,工廠的,那些死去的人的。
黎又瑜腦海中不斷出現不同畫面:現實中的安全屋牆面,幻覺里父母碎裂的顱骨,趙勛的譏笑從四面八方傳來。
最後,是趙勛死亡場景,在腦海里循環播放,直到熟悉又冰冷的聲音將他從深淵拉回來。
「黎又瑜,告訴我,哪裡受傷了?」
黎又瑜目光呆滯,靈魂離開軀體,他的臉上、手背、胳膊,全是樹枝的擦傷,血腥味瀰漫在狹小的安全屋,他的臉色異常蒼白:「我好像殺人了。」
「你希望我誇你膽子大?為什麼要去蘇家?」
「我殺了趙勛。」
第56章
趙禹庭想抱住他,又不知該找什麼樣的姿勢,收回手,解釋道:「你給我打電話的時候,我在開會。」
黎又瑜並沒注意他說什麼,呆呆坐著。
趙禹庭拽著他起來,黎又瑜站不穩,趙禹庭只好忍著血腥味和他那滿身髒污的衣服抱著他出安全屋。
車開的很快,車窗外的警笛聲嚇的黎又瑜緊緊拉緊趙禹庭的手,趙禹庭升起車窗遮擋板,抱住黎又瑜:「你需要看醫生。」
「他是不是死了?我為我父母報仇了,是嗎?」
他的害怕從眼裡、語氣里溢出來,趙禹庭安慰他:「還沒死,我的醫療團隊正在對他進行救治。」
「可是,他的腦袋流了很多血,他的孩子會不會沒有爸爸,他的孩子一定很恨我……」
「既然做了,不要糾結,況且,這不是你的錯,記住,這不是你的錯,不要去背負原本不該你背負的,黎又瑜,善良只會讓你變懦弱,摒棄不該有的內疚。」
黎又瑜緩緩抬起頭,眼中滿是迷茫與痛苦,他望著眼前的人,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要辯駁,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他的內心依舊在掙扎,一方面是對其家庭深深的愧疚,另一方面是他人試圖讓他釋懷的勸解,兩種情緒在他心中激烈碰撞,讓他陷入了深深的矛盾與痛苦之中。
醫生半路接應,他們在車上給黎又瑜打了鎮靜劑。
趙禹庭全程抱著他,握著他的手,此刻,他是那麼的無助,趙禹庭為沒有接到他的電話懊悔不已。
黎又瑜再次醒來,身處的環境令他陌生,石頭堆砌的房子,床和家具保留著上個世紀的風格,身上的衣服是某家私人醫院的病號服,大了兩個號,手背傷口處理過,纏著紗布。
他不知道他在哪裡,手機沒有在身邊,摸遍全身,什麼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