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從曲州那種小地方過來的貢士,能考上省試第五,絕非池中之物,來年必有大作為。
過來客套的人很多,江泠喝了許多酒,有點醉醺醺的。
聽到青年的名姓、籍貫,宴席上,有一人神情微變,目光死死定在江泠身上。
宴席進行到下半場,江泠站起身,走到亭子邊吹風。
身後,忽然響起腳步聲,接著響起一句不可置信,又有些發顫的呼喚。
「三、三郎?」
江泠轉過身,不遠處,一個中年男人呆怔地立在迴廊下,看著他,嘴巴微張,神情愕然。
宋大爺眨了眨眼睛,仔細辨認。
青年剛進府的時候他就注意到了,嚴大人給他們介紹,說這名貢士與他是舊相識,是當年嚴敬淵在曲州任職時認識的,博學多才,人品貴重,這次省試也考了第五名,前途無量。
宋大爺看到青年的第一眼,只覺得熟悉,再看,他頓時呼吸一滯,一樣的名字,一樣的籍貫,長相相似,微微跛足,不可能再是別人了。
青年微醉,起身出去吹風,宋大爺也下意識站起身,跟上他,停在不遠處,踟躕許久,才敢出聲輕喚。
江泠轉過頭,目光幽深,冷淡,薄唇輕抿時同小時候簡直一模一樣,宋大爺確信,他就是自己那多年未見的外甥無疑。
江泠看到是宋大爺,怔愣一瞬,很快又恢復平靜。
倒是宋大爺,衝上來,一把擒住他的手臂,眼含熱淚,「三郎,真的是你,你都長這麼大了!」
他緊緊摟住江泠,又笑又哭,反觀江泠,除了最開始的怔愣外,一言不發,態度也不親昵,這讓宋大爺有些尷尬。
「這些年,我與你母親一直念著你,前幾日還聊起呢,說要接你來京城住,你娘要是知道你來了,一定高興,你這孩子,考中解首,來了京師怎麼不同我們說啊,你如今落腳何處,隨誰一同來京師的?老夫人,還是你叔伯?」
宋大爺語氣關懷,殷勤問道。
江泠沉默片刻,說:「祖母已去世多年。」
宋大爺愣住。
笑容僵硬。
剛才那幾句,彰顯著他對江泠的關心,思念,可若真的關心,怎麼連江家老夫人過世幾年,江泠從宗族除名的消息都不知道?
江家、宋家都是這樣,為了利益,血緣算得了什麼,同樣,為了利益,他們又可以放下身段,主動請求重歸於好。
青年目光冷然,如同看著一個陌生人,似乎一眼酒洞察了宋大爺的那些心思。
他手指僵硬,狼狽地轉身跑開了。
江泠站在亭子裡,看著宋大爺跑遠。
吹完風,再回到席上坐了一會兒,遠遠看見宋大爺似乎領著一個女眷走過來,只是走到半路,兩個人又停下。
女人滿頭珠翠,貴婦人打扮,絞著手帕,順著宋大爺的目光往江泠的方向看來幾眼,目光錯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