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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事的點頭哈腰萬般感謝,大少爺瀟灑揮手謙虛道小事一樁,本來和樂融融的場景,卻被院外不合時宜的通傳聲給打破了。

來人滿面春風,口中連聲道喜:「喜報,喜報,咱們三少爺奪得生雲台魁首,橫掃群雄,力挫三流九派十八家的弟子,連守十九擂!

「江湖上都已傳得沸沸揚揚的,都稱讚咱們秦三少是英雄出少年,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呢!」

季月槐聽了這話,頓時喜上眉梢,但隨即暗道不好,為來人捏了把汗。

與院外的歡欣鼓舞相反,屋內的氣氛陡然一凝。眾人噤聲,暗暗覷向大少爺的臉色。

只見大少爺笑了笑,眉宇間透露出隱隱的不悅。

他立於堂前,似笑非笑道:「不錯不錯,我這三弟真是——長江後浪推前浪,你說,是不是?」

他勾唇淺笑,踢了踢單膝行跪禮的弟子。

明顯不善的話語砸落在地,無人敢應聲。

那來通報的年輕弟子身子一歪,死死低垂著頭,額角滲出汗珠,惶恐不已,怎麼也不敢接話。

而一旁的小明珠剛好醒來,正玩著撥浪鼓呢,此刻像是被這壓抑的氣氛所感染,「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季月槐只覺不恥,心中冷哼一聲,想:是,怎麼不是。還有,你踢別人做甚,能改變事實麼,能顯得你英明神武麼?

大管事見狀,連忙上前一步,出來緩和氣氛。

「大少爺說得是,將來呀,您做莊主,莊中上下皆仰仗您的決斷,三少爺屆時肯定是您有力的左膀右臂,輔佐您統御全山莊呢!」

話畢,他還訕訕地硬笑了幾聲,只是笑容勉強的很,只是比不笑強一點點。

秦天珩聞言,神色稍緩。這時,白雁然輕輕拉了拉他的手臂,柔聲安撫。

「今天是難得的好日子,雙喜臨門,你又何必說這些?再說,莊中上下皆是一家人,要分什麼前浪後浪呢?」

秦天珩臉色如雲開雨霽,美人的三兩溫言軟語就蕩滌了他心中的戾氣。

他往外緩緩吐了口很長的氣,笑著對未婚妻說:「時候不早了,清風苑的琵琶獨奏也該開始了,別耽擱了時辰——當然,白姑娘,我們就算是遲了,樂師們也能重新彈,不要緊的。」

等他走遠,眾人才悻悻然抬起頭,面面相覷,心思各異。奶娘趕忙抱起小明珠哄,生怕她哭啞了嗓子。

後來幾日,季月槐白天兢兢業業地藥堂打下手,夜深人靜了,就穿梭於偌大的山莊中,試圖找出「它」的下落。

有重兵把守的禁地與主殿不敢接近,季月槐只能在杳無人煙的荒涼地界四處摸索。

是夜,月明星稀。

季月在輕手輕腳地翻進了座無人的小築,潮濕的霉味撲面而來,看來已經很久沒有人居住了。

月光透過支摘窗灑進來,照亮了積滿灰塵的木地板。靴子踩在上面,發出輕微的吱呀聲。

這是間朝南的書房,整壁的檀木書架空落落的,只餘三五卷泛黃的古籍。

正後方的書案擺著青灰色的硯台,裡面凝著早已乾涸的墨。白毫筆斜擱在竹節筆山上,青玉鎮紙孤零零地放著,下面什麼也沒壓。

案角還有個白瓷罐子,小巧方正,也落灰了。

季月槐想拿起看看,卻意識到這大概是骨灰罐。連忙收回手,雙手合十,默念逝者安息。

驀然,季月槐聽到了門外傳來細微的響動。

不好,有人在此地?

他連忙縮在牆角,屏息靜氣。

幾秒後,他才知是自己大驚小怪了。

只見是個長得潦草的小白狗,從虛掩的門外,噠噠噠噠地踩著小碎步跑進來。

這小白狗直直地跑向季月槐,咬住季月槐腳踝,沒有用力,不疼,只是有點痒痒的。

「抱歉抱歉,是我嚇到你啦,不要咬我好不好呀。」季月槐向小白狗笑眯眯地道歉。

季月槐看它毛茸茸的,又白淨可愛,喜歡的不得了,想蹲下身摸摸它的頭,可定睛一看,卻驚訝地捂住了自己的嘴。

剛才光線昏暗,瞧不真切,近了一看,才發現這小白狗不是假的潦草,是真的潦草,字面意義上的潦草。

它全身都是用毛筆細細勾勒出來的,圓溜溜的小鼻頭和黑乎乎的兩隻眼睛,是三處墨水糰子,栩栩如生。

只是,還缺了一隻耳朵沒畫完呢,筆觸到額頭就暫停了,似乎畫者撂下筆,匆匆離去。

季月槐摸摸自己腰側的鈴鐺——沒動,小狗並非邪祟。

接著,他想到了什麼,便小心翼翼捧起那白瓷罐,只見罐底刻著飄灑自如的四字行書:來福千古。

來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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