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簸蕩,離亂,這一番話說得磕磕絆絆,但錐心的效用分毫不減,可想而知許問涯聽罷,會有多麼慍怒。

果真,他忿然作色,覆下來的唇,與她勾纏得更凶,給得益發殘暴。雲湄很快在相依的唇齒之間嘗到了血腥的滋味。他顯然氣狠了,一字一句問得很是咬牙切齒,沉甸甸的疑問與痛恨,挾進每一個字眼,震耳發聵,「雲湄,是你先招惹我的,到了這種時候,你憑什麼還有骨氣跟我叫板?!」

趕盡殺絕的氣勢,隨著言訖,聯翩而至。雲湄勉力經受著,什麼告饒,什麼服軟,統統被充盈肺腑的偌大氣性給燒了個乾乾淨淨,「我還納罕呢,對於我早前的誆騙與戲耍,你生氣,窩火,想要報復,俱都情有可原。可是你要殺,還是要剮,都請來得痛快些,總是糾纏我做什麼?」隨著緩氣的功夫,停頓少頃,她不由又問,「難不成兩下里走到了這樣山窮水盡的地步,你還想重新與我談情說愛嗎?就算糾葛無盡,是我合該承受,我認,但首要的一樁,是你不能把無辜的人也牽扯進來!」

許問涯不再接話了。

他自然聽見了,且聽得清楚明白,她每一處換氣,每一個轉折的語調,吐字的韻律,字裡行間的含義,盡皆清晰地扎進肌理,鑽心砭骨。

他雙眸黯然,垂下眼帘,仔仔細細地諦視著她。

顯見地,風雨欲來。

氣氛可怖,使人膽寒。

緘默,沉悶,寂寂悄悄。

彼此的心跳兩相傳遞著,震耳欲聾。

「許問涯,」在這片闃寂里,雲湄敏銳感知地到了前所未有的危險,開始連名帶姓地喚他,企圖喚回他的良知,縱使徒勞,也要極力遏止這飛速走向腐化的一切,「你以前不是這樣的。」

何至於此?

為了一段從欺騙起始的、爛糟的虛偽情緣,而變得如此面目全非?

這不是雲湄設想之中,會發生在許問涯身上的事。

他是寬宏的,同時也是不屑的,不屑與這些糾葛捆綁得太深,他是今陽許氏極富眾望的麒麟子,有自己的充實人生,怎能為虛幻的假意,而耿耿於懷,刻骨銘心,從而沉淪放縱?

那年冬日,在她離開之前,他洞徹了一切,但選擇放手——這樣的抉擇,充分地體現出了他這兩項特質。寬宏,不屑。

可是這樣想也想不到的現狀,真的發生了,且一路下沉,時至而今,已然荒唐到了這般覆水難收的地步。

在雲湄心緒紛亂,理不清線頭時,許問涯的輕笑,帶著岌岌之危,又輕又緩地附去了她的耳際:「你雲湄,還敢跟我提從前?」

雲湄聞言,頓時心顫不已,十指攥入衾褥間,指骨泛白。

驚惶間,罡風,豪雨,已然如數滂沱傾注。

「告訴我,你現在,」許問涯舊話重提,萬分偏執地喑聲重複道,「——還有空當,去想旁人嗎?」

第102章 冠妻姓(二十二) 「許兆玉,你掉眼淚……

漏盡更闌, 風送細雪漫窗,吹不散滿室膠葛。

羅笫之內,一遞一聲, 淺吟輕語, 似是溫情。

事實卻截然不同。

許問涯斷斷續續地朝她說著什麼, 她只覺耳際啞語陣陣,可惜整個人如陷沼澤, 意識仿佛放逐天外,遲鈍, 晦澀,對周遭的所有, 盡皆聽不真切。只間或體會到腹臍處傳來的比量, 同時, 依稀聽聞一句令她大感積羞成怒的質問。

雲湄聽了,頓時氣憤得渾身起栗,掐著錦褥的指骨用力到泛白,於廝纏間竭力掙出自己的呼吸來,雖然聲線發顫, 話意卻是極硬:「到過, 做盡過又怎麼樣?我既同他成過夫妻, 難不成真的蓋大被睡閒覺,什麼也沒有嘗試過嗎?許問涯, 你別太天真了!」

她氣性沖腦,口不擇言,字裡行間真假摻半,口氣冰刀似的冷,就是奔著惹來他更大的不痛快去的。口角之爭, 旁處受難,她渾然不在乎了,既然如此,兩下里都別好過。

許問涯亦怒火翻湧,明知道她也氣狠了,或恐說的並不是真的,這都是不可信的…但他仍舊覺得聽清的這一霎那,周遭的一切忽而沉寂下來,所有聲息盡皆停滯了,一呼一吸間巨大地牽痛著,仿佛鋒銳冰錐不由分說刺入肺腑,教人一時招架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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