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安心多久,又被連人帶被子撈了回去。
雲兆玉睜開眼睛,道:「你是不是非要鬧得所有人都不舒坦?安分睡下不就是了。」
「大人抱著我就舒坦了嗎?」雲湄下巴努了努,意有所指地說,「我看大人也不是很過得去的樣子。」
她身上有月事,有些事情想也無用,且他這段時日自來缺覺,時下也是真困了,嗓音低迷了不少,沒過腦便回了句:「難不成我還抱著別人去睡?」
這倒是給了雲湄一個全新的思路。
倘若此人能與旁人開展一段正常的郎情妾意之緣,是不是就能把她忘在腦後了?
雲湄一時間若有所思。
本著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的無奈,她只能直挺挺地在他懷裡歇下,又因很有些不相信他,這一晚於迷糊與驚醒之中來回折騰,比不睡還要鬧人。
雲兆玉庶務傍身,需得保持休息,再沒功夫搭理她,只臂膀穩穩將她圈住,自睡自己的,一覺直到天亮。
這是雲兆玉近年來睡過最舒坦的一個覺。
也是雲湄近年來睡過最難捱的一個覺。
清晨醒轉,雲湄頂著眼下新生的兩片濃重青影,精疲力盡地坐起來,眼看著雲兆玉神清氣爽地翻身下榻,往廂房洗漱去了。
不過好在除卻精神上的折騰,身上倒沒有往常來葵水時會附帶的墜痛感、與時不時地冒冷汗,反而乾爽極了,也不知是不是枕畔躺了個人形火爐的效用。
趿鞋下榻時,也覺行止間周身輕盈,脈絡之中氣血活泛,仿佛有一縷真氣遊走其間引導疏通,渾沒有處於月事之中的懨懨滯澀。
這種體內流淌有真氣的感受,令雲湄十分熟悉。
雲湄想起,昨夜那人的手心,一直擱在她下腹處。
她心情複雜,不願多心自戀,便不再多想。
既然院子裡多了個留夜的女人,原先從不進房裡來伺候的女使們亦能魚貫而入,伺候雲湄起居。
雖則訓練有素,但云湄畢竟出現得不清不白,間或會有人在幹活的空隙,偷偷地覷上雲湄兩眼。
許是一回生,二回熟罷,雲湄起先還會躲閃遮掩,眼下已經快要自如起來。待得反應過來,簡直驚訝於自己的墮落,於是一整個晨間,雲湄都在糾結搖擺的自我譴責之中度過。
真是不能再這麼下去了。這人雖然沒有徹底碰她,但相處的每一分、每一刻,都在蠶食她的意志,夜擄人妻、挑唆休夫這樣的惡事,都能被他說成天造地設,合該如此,她是有夫之婦,怎能與這樣的人共沉淪?
雲湄左思右想,現而今惟有一個解決辦法,那便是以要回家與喬子
惟進一步商量和離之事,求他放她歸家去,正式拿到放妻書,她心裡頭才不會這般難受抗拒。
與他的周旋撕扯,留待後日再思索出路,眼下最重要的,是和離。
雲湄思定,在宅院裡尋了兩圈,結果被告知他公務繁忙,出門去了。
雲湄一言難盡,「那我呢?既然大人不在,我是不是可以回去了?」
冬鋒做出一副您可別為難我的模樣,「大人沒交代夫人的去留,咱們這些底下人,自然不好辦呀。」
那便只能與上回一般,窩在宅子裡空等。
雲湄很有些焦躁,但對著這些底下辦事的人,確實也沒法再說什麼。
不過雲湄這人,打從出生起一路來走得不可謂不跌宕,沒有強勁的精神,無法支撐她走至如今。
是以,她在原地轉了兩圈,很快便想開了。
焦灼無用,空損心力。莫如找點事來做,省得總胡思亂想,自我消耗。
不能出去,但在這座宅子裡頭瀏覽一圈,還是無人阻攔的。雲湄便如此尋到了一處小花苑,還是那人一貫的風格,深冬時節也被捯飭得奇葩齊放,盡態極妍。
雲湄欣賞片刻,吩咐人拿籃子來,自行收斂裙裾,遊走其中,間或垂手採擷起來。
冬鋒大粗漢子一個,並不識貨,但約莫也曉得這些東西很是貴价,沒料想雲湄膽敢如此搞破壞。
他攔了一下,但轉念一想,只要她沒死就行,其他的隨她去吧,倘若悶壞了,真要尋死怎麼辦?到時候可就惟底下人是問了,首當其衝的不外乎是他。
「喬夫人午間去花苑採花,又到灶上煉了些花蜜出來,裝在瓶子裡,說是帶給女兒的。」
「下午跟院門上的兩個女使翻花繩,打聽您的出入時辰,女使不敢說,她就收手了。」
「晚膳用得很好,用完又去書房翻書瞧,把您的藏書……翻得很亂,還看了您擱在案頭上的文移、盤過的帳目,看起來對本地的貪墨案饒有興致。」
待得雲兆玉晚間回來,冬鋒如是總結著,末了,話音頓了頓,怕主子因那些被糟蹋的珍稀花草而掛火,慌忙解釋道:「屬下是怕喬夫人憋悶,只要不尋死覓活,旁的地方予她寬鬆些,總是好的。」
雲兆玉輕嗤一聲,「你大可放心,她這人惜命得很,是無論如何也不會尋死覓活的。」
言罷心想,這女人還慣是個會安排自己的,這困囿一方的日子,居然還能生生被她給過得舒坦愜意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