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麼過了半晌,倏而,衣料與錦被的擦磨之聲細微響起,許問涯修長的手指已然搭在了雲湄的臉側, 指腹堪稱溫柔地拭過那些殘餘的淚光, 起初輕輕緩緩, 伴隨著他漸次變得莫測的神色,那遊走的五指驀地收攏, 轉去覆蓋在了雲湄纖嫩的脖頸處。
那規律的脈動,在許問涯掌心不住地搏跳著。隨著指節的收緊、按壓、桎梏,愈加鮮活地貼著他的皮肉,傳達拼命搏動的奇妙觸感。
許問涯眸色幽邃,呼吸愈加紊亂, 吐納間仿佛牽動肺腑發痛,摧折般的怒火轉瞬席捲他的四肢百骸。
該死…她合該去死的……
這時,夢沉的雲湄隱約感受到外力,纖秀的黛眉輕輕扣攏,雙唇翕動,喉嚨深處微微溢出幾絲破碎的嗡噥,顯然不大好受的模樣。
可她下意識地貼近了罪魁禍首,可見潛意識裡,仿佛對他是毫不設防的。
這個細小的變化顯然觸動了瀕臨某種危險邊緣的許問涯。他見狀,幽邃濃郁的眼眸之中乍然復歸清明,長指仿若受了滾熱的炙燙一般,匆促地收回了廣袖之下。他呆呆凝睇著雲湄頗為不安的睡顏,少頃,忽然翻身,扯開帳子,坐去床沿,離架子床里側熟睡的雲湄遠遠地。
耳畔蜂鳴,頭額發重,許問涯靜坐片刻,微微弓下了身子,手肘搭在膝蓋上,單手指腹一左一右壓住兩處太陽穴,墨黑的長髮自一側肩頭飛瀑一般靜靜流瀉,成了接下來好一良晌之內唯一的動靜。
有頃,原本凝定不動、仿若成了木雕的許問涯倏然起身,披衣走至明畫堂,取了筆墨,在紙上書寫待辦事宜。查,需要查得愈加清晰明白——她的出身、籍貫、本家、經歷、人際……那隻貝笛,那位喬姓的士子,一切的一切細情,必須委曲詳盡。就這麼死…不能太痛快了她!
全昶勞頓好些時日,忒不容易交了這個差,原想著兜頭補一場昏天暗地的覺,半途被揪起來的時候,人都是發懵的。
他接下砸在臉上的紙張,強瞠著惺忪睡顏細細看過,間或覷一眼許問涯,也不敢出聲問詢,只在心底好奇清源居裡頭怎地還沒見血的動靜,依著許問涯的性子,宋府那頭送來的所有人,無論陪房或是贗品,早該魂歸西天了才是,沒有什麼再加細查的必要。
但全昶察言觀色,見許問涯的神情十分不對,自然斷斷不會多問半句,於是,他在這漏盡更闌的大半夜,披上大衣戴上風帽,韁繩一牽,就這麼忍氣吞聲地領命出去承辦了。
雲湄被折騰得夠嗆,雖則困極,但因著身上的印痕,這一覺是註定睡不安穩的,再加適才脖頸上傳來異動,令她魘著了,浮沉掙扎一番,人便朦朧醒轉,睜開眼時,適逢許問涯挾著一身雪氣,褰簾入帳。
雲湄又倦又累,意識昏沉地呢喃著問了句:「這麼晚了,出去作甚?」
許問涯迫她喊夫君或是表字,她打心底里抗拒,有時便乾脆拋卻稱呼。
顯然這令許問涯感到十分不滿意。
雲湄無奈,見他緘默在那兒不動,瞌睡醒了些,艱難翻了個身,探手拉他躺下,給他罩被子,睡意與疲憊浸染的聲線有氣無力,嗡噥似的:「既然朝廷准了歸家歇息的機會,夫君便少思少慮,情勢再是風雲變幻,人畢竟肉|體凡胎,總也要間或喘口氣兒,萬不能連軸轉。」她當他又有庶務上的要事連夜去明畫堂處置了。
臨睡前雲湄刻意吩咐丫鬟準備了兩床被子,畢竟她再吃不消了。這就致使眼下二人睡得較遠,總有些經了錦被所隔,而無法逾越的距離。許問涯沒有答覆她的話,雖然躺著沒動,但神色卻莫名顯得發躁。
他默了半晌。
雲湄睏倦已極,身上各處牽著細細密密的疼麻,也沒大注意他回沒回話,欲要扭身睡自己的,整個人卻倏而被一道力襲得一卷,也不知怎麼就窩進了許問涯的懷裡。
雲湄這下醒完了,身體與精神一同緊繃起來,腔調發顫地道:「……天色不早了。」
「我知道。」許問涯牢牢摟攬住她,那力道甚至令雲湄開始感到不舒坦。但他話中的意義倒教她堪堪放下心來。
一時半會兒是睡不著了,腦海里閃回些許破碎的景象,對於手札之上那些事無巨細的詳盡記錄,雲湄感到懊悔不已。曾經提筆時,哪能想到有朝一日要依樣「證明」給許問涯看。=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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