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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水從廊下飄落,偶有雨絲飄落在丹墀上,匯成小小的一灘水。

廊下懸著一盞象牙雕雲鶴紋海棠式燈籠,燈籠隨風搖曳,光影濺落在水上,似也盪起層層漣漪。

沈鳶盯著那點燭光,恍惚記起自己當初被關的那三日,那時晃動在門前的影子也如此刻一樣。

「我錯了,我錯了……」

沈鳶踉蹌著朝後退去,酸枝木鏤雕鑲理石八角几上的聯珠瓶哐當一聲摔落在地,碎片四分五裂。

宮人焦躁不安,匆忙推門入屋:「沈姑娘!」

十來個人影晃晃蕩盪,映著滿地都是搖曳人影。

沈鳶瞳孔驟緊,尖叫一聲,抱著雙耳蹲在碎瓷片中央。

「我錯了,我錯了。」

她一遍又一遍重複,瓷片散落在沈鳶腳邊。

宮人心驚膽戰,有大膽者想要上前扶起沈鳶,不想卻引來她更劇烈的反應。

宮人唬了一跳,連連朝後退去,好言相勸。

「沈姑娘,地上有碎瓷片,仔細扎到腳。」

沈鳶恍若未覺,抱頭不語。

謝清鶴入殿時,沈鳶還蹲在瓷片堆上。

殿

中的松檀香裊裊,如煙似霧。

沈鳶穿著一身秋香色繡金織金錦錦裙,蓬鬆烏髮如雲堆,回京一個多月有餘,沈鳶臉上還是半點肉也不長。

身影單薄纖細,如垂金楊柳,不堪一折。

那張臉不過巴掌大小,襯得一雙杏眸越發如明珠圓潤。

可惜卻一點亮光也無。

宮人驚慌失措,烏泱泱跪了滿地。

「陛下,沈姑娘自個摔了花瓶,奴婢怎麼勸她都不肯起身,也聽不到奴婢的話。」

謝清鶴臉色陰沉,燭光曳動在他的長袍,如點點星光。

他抬袖。

宮人福身,識趣退下。

地上的影影綽綽少了大半,只剩謝清鶴一人的身影。

他眉心稍攏。

「沈鳶。」

喑啞低沉的嗓音落下,原本還沉浸在自己思緒中的沈鳶忽的一顫。

她聽不見宮人的聲音,不知他們在同自己說什麼,唯獨謝清鶴說話時,沈鳶才有反應。

一雙如水眸子輕輕抬起,沈鳶怔怔揚首,目光順著謝清鶴身上明黃色的長袍往上。

昏黃的燭火橫亘在兩人中間,謝清鶴冷笑兩聲,他一步步朝沈鳶走近。

俯身垂首,松垮的廣袖垂在沈鳶眼前,幾乎將落在沈鳶臉上的燭光都擋住了。

「……故意的?」

骨節勻稱的手指捏起沈鳶的下頜,謝清鶴冷若冰霜。

落在掌心的半張臉止不住顫慄,沈鳶瑟瑟發抖,她輕聲呢喃。

「我錯了我錯了……」

「你當然錯了。」

謝清鶴冷聲,不由自主拖著沈鳶起身,餘光瞥見地上散落的青瓷碎片,謝清鶴面色陰沉得嚇人。

打橫抱起,謝清鶴抱著沈鳶跨過滿地的狼藉。

懷裡的沈鳶還在發抖,一遍又一遍小聲重複:「我錯了,錯了。」

「閉嘴——」

謝清鶴耐心盡失,推著沈鳶上了貴妃榻。

沈鳶抱住雙膝,即便在榻上,她也想要縮在角落。

「沈鳶,出來。」

謝清鶴嗓音冰冷,半點餘地也不留。

沈鳶緩慢仰首,慢吞吞朝外挪了一挪。

謝清鶴等不及,冷著臉扯著沈鳶往外拖。

沈鳶疊聲告罪:「我錯了我錯了。」

謝清鶴一手握住沈鳶的腳腕,羅襪解開,沈鳶腳上沾染著斑駁血跡。

還有一點碎瓷片。

謝清鶴臉色難看:「來人。」

宮人小心翼翼上前,大漆捧盒中裝著各類傷藥,而後又眼觀鼻鼻觀心退下。

明黃帳幔垂落在貴妃榻一側,謝清鶴一手攥著沈鳶的腳腕,一手拿銀針挑出沈鳶腳上的碎瓷片。

瓷片只有半顆米粒大小,尖銳細長。

沈鳶從始至終都是安安靜靜,臉上沒有多餘的神色,好像受傷的不是自己的腳。

碎片取出,謝清鶴往傷口上撒了止血的藥粉。

甫一抬眸,卻見沈鳶愣愣盯著自己手上的動作看。

謝清鶴唇角挽起一點不屑。

「朕以前還真是小看你了。」

他抬手將藥瓶丟到沈鳶懷裡,面無表情直起身子,「鬧了這麼久,就是想讓朕過來?」

沈鳶握著藥瓶,緘口不言。

謝清鶴沉聲:「說話。」

「我、我錯了。」

纖長睫毛顫若羽翼,沈鳶不知所措,一遍遍嘟囔。

謝清鶴眉心皺起:「藥自己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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