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卿收回放在內後視鏡上的視線,轉而看向季嚴俞,「現在是法治社會。」
季嚴俞挑眉,揪了一下歪倒的小麥穗,「嗯,我會托關係給你的囚服多加一層羽絨。」
聲音裡帶著細碎的笑意。
不甚明顯,又難以忽視。
季卿定定注視季嚴俞黑白分明的瞳仁,選擇保持沉默,專心乾飯。
去摸身側的牛奶,緊接著被季嚴俞擰開蓋子貼心地塞進手心。
等車子緩緩停下,到達畫廊時,季嚴俞的雙眉不自覺收緊,疑惑明晃晃地寫在臉上。
在季嚴俞開口詢問飯量前,季卿率先下車。
半晌。
季嚴俞的聲音穿過下落的車窗傳了出來,「卿卿,你還喜歡席沉衍嗎?」
溫柔繾綣的語氣把季卿定在原地,他想去探究季嚴俞此刻的表情,卻見對方動作極快地回到了陰影里。
高大挺拔的身影一如往常,脊背挺直,每個動作都像是被丈量過一般,包裹著舊時光。
季卿:「不喜歡。」
司機的視線難以控制地穿過車窗,落在一臉冷然的季卿身上。
怎麼可能。
季卿對席沉衍的喜歡,如同烈火焚燒,激烈到非生即死。
這是欲蓋彌彰?
還是欲擒故縱。
季嚴俞垂下眼瞼,極快地笑了聲,「乖一點,我去接個朋友就回來。」
季卿低低「嗯」了聲,目送車子駛離,轉而看向畫廊。
薄荷畫廊坐落在春熙路160號檸檬大廈的一樓,門口堆滿了裝扮精緻的花籃,四四方方的禮物層層上疊。
風風火火的工作人員經過時,禮物山危險地顫了顫。
穿著職業裝的女士迎了上來,她暗滅手機屏幕,把夾在手臂內側的文件夾抽出展開。
「季先生,我是張倩優,季嚴俞先生給您安排的助理。」張倩優動作利落,頭髮高高盤起,她指著那堆禮物道:「這些是以公司和個人名義送來的禮物,名單在這裡。」
季卿垂眸掃了一眼。
雪白的A4紙上是密密麻麻的公司名稱和人名。
不認識也不合理。
他不喜歡交際,又因為莫名其妙的空白兩年,人嫌狗厭。
即使他是季家的二兒子,也鮮少有人想不開,通過他來走季家的關係。
「季嚴俞安排的?」季卿問。
「不全是。」張倩優的表情有些古怪。
季嚴俞安排她擺弄的禮物,早就在三天前已經大致處理好。然而從昨天早上開始,畫廊的大門就沒關過,源源不斷的禮物從四面八方湧來。
更稀奇的是,送禮的人不是常規的工作人員。一位位穿得人模狗樣,身上的西裝沒有一絲褶子。
張倩優幾乎懷疑他們把家裡的熨斗電機干冒煙了。
這些人進店的第一件事就是四處張望,問季卿有沒有在店裡。
得到否定的答案後,皆是失魂落魄地走了。
起先,張倩優搞不懂其中的彎彎繞繞。
直到她見到季卿。
青年的臉在普普通通的陽光下依舊漂亮得出奇,唇瓣是淺淡的藕粉色,透著若有若無的冷淡。
驟然靠近時,濃密纖長的睫毛微顫,落下的光影像是甜甜的糖霜包裹著劇烈跳動的心臟。
讓你發暈發懵,而後目眩神迷。
送得哪裡是禮物,是二代們的心哇。
張倩優深吸一口氣,不去看老闆禍國殃民的臉,聲音極具專業素養:「開業儀式在10:00正式開始,您只需要負責剪彩和講幾句話。」
又一份文件被遞到眼前,季卿接過掃了一眼。
是演講稿。
辭藻華麗,引經據典,符合多聽一句就犯困的刻板印象。
張倩優的聲音頗具節奏感,隨著高跟鞋的噠噠聲響起,「您可以按照這份演講稿,也可以自由發揮。」
兩人腳步不停,順著掛著畫作的長長走廊,緩緩往辦公區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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辦公區。
錢生財嘴邊叼著未點燃的煙,雙腿彎曲大開蹲在角落。在黃毛小弟的打火機湊過來時,矜持地抬了抬下巴。
菸頭在黑暗中亮起微弱的紅光,緊接著是黃毛刻意壓低的嗓音。
「大哥,今天我們要砍誰?這小角落躲著好憋屈。」
錢生財吸了口煙,壞心眼地吐在黃毛臉上,笑罵:「你個小混蛋懂什麼?現在薄荷畫廊的人都緊著開業儀式,只有季卿才會來這裡,我們躲的地方易守難攻,到時候拿著砍刀朝那傢伙的臉上一砍,再從後門溜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