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詳盡說來。」果真是有求於人,為溫家奔忙……見勢一頓,她肅立而問。
眉宇間愁雲密布,像是積攢了許久的愁緒決堤般傾瀉,溫煊上前一握她垂落的玉腕,驚慌不安道。
「近日烽州官商勾結案扯出了一批官員,為父不知情,被奸人所害捲入其中……」
「牽扯之人罪不可赦,溫某懇請王妃向楚大人求求情……」言於此處,溫煊猛地跪落在地,緊攥她的裳袖,走投無路般唉聲嘆氣著。
「此劫不過,溫家……溫家就完了!」
「父親快快請起!」溫玉儀頓時慌了神,未望過父親這般無計可施的模樣,忙高聲喚向兩旁的奴才,「你們都看著作甚,快將溫大人扶起來!」
眼見著府侍前來攙扶,溫煊將來人猛然推開,不住地磕起了頭:「王妃若不肯相幫,溫某便長跪不起……」
磕頭搶地聲瞬間充斥著大殿,不容遲疑,更不容相拒。倘若溫家沒落而亡,她也會淪落到潦倒之境。
隨人宰割,徒有虛妄,連活命都是奢望。
「我幫,我幫就是了。」
雖不諳朝政,她也知欺君犯上是死罪,溫玉儀恍然若夢般應下,須臾間止了這難堪的場面。
溫煊一聽,陡然跌撞地起了身,輕拍著袍角塵燼,再望她時,便像望著那唯一的救命毫毛。
她這枚早被布下的棋,是該到了用武之地。
「只是我人微言輕,大人興許不聽勸……」想那冷若寒玉之人怎會因她的幾言而一改定論,她暗自輕嘆,想起方才所聞,躊躇未決,正聲問道,「父親和我說真話。此次勾串,貪斂官銀,父親當真毫不知情?」
事關重大,並非是她不信父親,而是枉法斂財遭世人唾棄,遺臭萬年,她不敢逃避此罪。
溫煊聞聲詫異不已,一臉明公正氣,忙辯解道:「溫某向來瞻前顧後,謹小慎微,如何會這般行差踏錯?」
「失之毫釐,謬以千里的理,溫某還是明白在心的。」
「事關溫府興衰,我定會不遺餘力而為,」作勢思慮起勸說之語,茲事體大,令那人鬆口絕非易事,溫玉儀陷入沉思,半晌後再回。
「可我有言在先,楚大人的心思無人能知,我只能說情上幾句,剩下的只能聽天由命。」
見她願意施以援手,溫煊自是破顏作笑,適才紛擾的愁憂從面顏散去,心頭似落了一塊巨石:「王妃所言甚是。有王妃討情,溫某便安心了……」
「王妃毋需相送,溫某謝別。」
許是怕她作悔,溫煊恭肅一拜後躬身退去,行至殿外,立馬退得無影無蹤。
溫府有難,她不得不幫……
只是那欺君斂財的貪官污吏名單並非她能定奪,一切皆被那一人攥於手中。
溫玉儀於殿內立了良久,一時呆愣不已。
盛夏難得涼爽,浮雲掩住了當空炎陽,斂下半數暑氣。
且不說父親是否被欺瞞在先,若淪為罪臣之女,恩怨無法勾銷,她如何也不能過上那般低人一等的日子,被流放在外,再糟生死難料的局面。
本想著討回尊榮便不再向他叨擾,她大可過舒心之日,隱於王府,苟且偷安。
然而事與願違,溫家朝勢未穩,她只可再求上他一回。僅此一次,便再討好一次……
她這般勸服自己,待溫氏穩固了勢力,藉此穩於朝堂,她就不必再取悅這位心思難猜的大人。
楚扶晏是早就知曉此事,早就在名單上瞧見了父親的名姓,才讓她獨自待客,意在想明了她心中所想。
此番定要沉住心氣,絕不可庸人自擾,亂了陣腳……
款步姍姍至府邸書室前,恰好遇上夏蟬端了糕點走來,她輕盈接過,隨之入殿探望。
如今王妃娘娘可是受了楚大人偏寵,這一日日的,府中之人皆望於眼中,皆不敢對這溫府來的女子再做上不敬之舉。
楚大人喜靜,這書室原本是僅讓一名府婢守著,夏蟬望此嬌影已踏入殿內,心上雖有怨言也硬是壓了下來。
竹林屋舍前的響鈴一事,王妃應能猜上些一二,未作追究,已是最大寬饒。
墨香隱隱,與窗旁紛落的桃瓣交織成景,繞過屏風,案前人影肅然危坐,一抹柔麗闖入景致內,所執的墨筆便被擱下。
「今日怎麼是你來送糕點?」楚
扶晏隨然瞧望,順手將一奏本置於案角,意有所指地問著,「溫宰相打發了?」
她依舊垂目低眉,細語回應:「妾身已知曉父親的來意,會三思而後行。」
心緒似與平日那樣寧靜,她未哭未鬧,也未向他苦苦哀求。
楚扶晏再三凝望,冷聲問:「你當下又為何而來?」
「大人莫不是忘了,曾應過妾身一起去項宅馬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