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太久沒好,湯晝恆在一旁向他投來了困惑的眼神,方柏嘉窘迫又有點慌亂,說:「等一下。」
他抿起嘴,臉上的表情越發認真。
眼皮垂下去的時候,眼皮褶皺後半段的部分跟著變淡,只有一點若隱若現的凹陷痕跡,隱藏在下邊陰影里的眼珠玻璃球一樣瑩潤通透。
半露不露的嘴唇透出氣血充足的粉,嘗起來應該是像果凍一樣的口感,但比果凍更軟熱,也更潤。
湯晝恆靜靜地觀摩著他此刻的神態。
片刻過後,終於弄好了。
方柏嘉悄悄鬆一口氣,因為靠近對方而不自覺緊繃的身體如蒙大赦地放鬆下來,毫無察覺自己正將雙手搭在對方的肩上。
直到他突然察覺到湯晝恆在看自己。
他怔了一下,側過頭。
兩人眼神相接半秒,方柏嘉率先受驚似的移開,看向一旁空氣中漂浮著的塵埃粒子,整個人忽然就變得不自在起來。
如果他沒有領會錯誤,湯晝恆這個樣子好像是要……親他。
對方的表情、此時此刻縈繞在他們身遭的氣氛,對於方柏嘉來說都並不陌生。
那是他不止一次在湯晝恆臉上見到過的神態,方柏嘉先前再怎麼不確定,這回也早該熟知其中包裹著的含義。
虛擬的警報再度在方柏嘉腦中拉響,他渾身僵硬,卻也沒有想要逃開,只是在心裡不斷想: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
湯晝恆真的要親他,他是給親還是不給親?是欲擒故縱還是順水推舟?
要不要先假裝一下矜持?
表情管理好難搞啊。
等等。
湯晝恆真的會親他嗎?
方柏嘉突然警惕起來。
要知道,前兩次對方也是這樣,把人吊得胃口十足,結果什麼都不做就拍拍屁股走人。
湯晝恆這次不會還要來那一套吧?這到底有什麼好猶豫的?
講道理,就算他真親了他又會怎樣?
方柏嘉不是什麼會吃人的怪物,怎麼也不至於連接個吻都要讓對方再三思量。
明明這個人前面還說只對自己這樣呢。
方柏嘉越想就越不快,仿佛有一根蘿蔔吊在自己眼前,卻始終咬不到。
不給吃也就算了,最可惡的是搞得方柏嘉控制不住地東想西想,總在想他是不是要來親他,到底什麼時候來親他,為什麼不親他——
滿腦子一刻不停地分析湯晝恆的心理活動,胸口像卡了塊吞不下也吐不出的骨頭,不禁開始懷疑這蘿蔔到底是不是真的,憤憤得恨不得直接上去咬一口。
仿佛一場無形而又沉默的拉鋸,短短的兩三秒里,沒有任何一個人開口說話,也沒人動。
好像兩個人都默許了什麼,卻又不確定對方的心理防線在哪、事情是不是自己理解的那個意思,會不會會錯了意。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凍結成冰,使得周圍空氣里的一切都凝固不動。
忽然間,湯晝恆似乎向他這邊低了點頭。
不想再看到對方假模假樣地要來替他理一理頭髮、或是檢查他的阻隔貼有沒有貼好這種似是而非的行為,那一瞬間,方柏嘉腦海里名為「理智」的弦倏然崩斷。
沒有任何思考過程,他條件反射一般地扣緊了那人的肩膀迎上,側抬著頭在湯晝恆的唇邊極用力地親了一下。
唇瓣相貼,發出很清脆的「啵」的一聲。
這一下帶著決絕之勢,幾乎像是宣戰。
方柏嘉氣勢洶洶,因為是臨時起意的宣洩,力道掌控不好,甚至將湯晝恆的腦袋頂得後仰了兩厘米。
心裡只有一個想法:叫你之前猶猶豫豫的,該親的時候不親,讓你也嘗嘗被人吊著還不知道對方是什麼意思的滋味。
輾轉反側去吧你!
親完他就迅速撤開了,像也感覺出自己此舉有多麼的驚天地泣鬼神、過於主動熱情得不過腦子了一樣,方柏嘉薄薄的臉皮迅速蔓上一層淡粉,整個人宛若踩著了彈簧,猛地從側邊溜出去幾步,睜大眼睛,一動不動地看著正對面的湯晝恆。
「……」
被他偷襲的人也失語了。
猶如被方柏嘉這記壯舉驚到,湯晝恆好一會兒都沒出聲。
只是若有所思地慢慢抬手,屈起來的手指指背在剛剛被他親過的下唇上輕蹭一下。
仿佛為了把那上面還殘留著的溫度刮蹭下來,湯晝恆先低頭看了眼自己的手,隨後才抬起頭望向始作俑者,不可思議地輕聲說:「為什麼……突然親我?」
他的嗓音依舊沉著,臉上的表情也沒多大變化,但看著他一秒鐘前還明顯瞳孔地震的模樣就知道,這人的真實心情肯定不如他面上表現得這麼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