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琳依言行事,起身要去理車簾:「那我將棉布帘子放下,遮擋些聲音,免得聽著吵鬧。」
「不用。」
說話的功夫,陳末娉反倒再次挑開了車簾:「我煩躁得很,聽聽這吵鬧蓋蓋。」
玉琳鬧不懂了,為什麼煩還要聽這些,豈不是會更煩嗎?
或者是夫人也想聽聽這些亂七八糟的糾葛,但是不好意思開口?
陳末娉沒有留意到玉琳的神色變化。
她的目光落在最中央女子散亂的髮髻上,接著一個一個掃視過在場的眾人。
有些人神情憐憫,有些人眼含憤怒,可是這些絕大多數圍觀的人,臉上都帶著嬉笑,饒有興致地望著人群中央的主角,像是得到了什麼樂趣。
陳末娉不想看這些醜惡的嘴臉,可她硬逼著自己,一個一個看完。
記住這些。
她對自己說。
夜幕降臨,圍觀的眾人終於散去。
馬車緩緩動了起來,在經過適才人群圍觀之處時,陳末娉朝那邊望了一眼。
話題中央本應是三個人,可男人早不知何處去了,只餘下女子和孩子,呆呆地立在寒風中,滿臉茫然,像是失掉了靈魂。
陳末娉放下了車簾,微微闔眼。
她是絕對不會讓自己落到這個地步的,絕對不會。
再睜開眼時,她已經做好了打算。
*
定遠侯府還是原先的模樣,沒有因為男主人的離開而有什麼變化。
陳末娉下車回屋,沐浴洗漱,如往常任何一天一樣,命人將收來的帳冊送來盤點處理。
玉琳本以為她昨夜今日連著折騰了一天一宿,會好好休息的,沒想到夫人卻絲毫不受影響,居然還能做對帳這種精細活。
那侯爺那邊,夫人難道真的就不管了嗎?
玉琳還在糾結著要不要提醒陳末娉此事時,魏丁氣喘吁吁地前來傳話。說侯爺昨夜突發公務,沒能按諾回來。
說完,魏丁先對上了玉琳的眼,見這丫鬟都怒氣沖沖,連忙移開視線,不敢看應當更為生氣的夫人:「侯爺一直惦念此事,得空就讓奴才回來知會您一聲。」
他本以為要代侯爺承擔一股滔天怒火,可沒想到,陳末娉的態度還是溫和。
「無事,以公務為重。」
陳末娉溫聲道:「你轉告侯爺,安心辦差就好。」
玉琳在一旁驚訝張嘴,也不敢相信夫人居然這般平靜。
她越溫和,魏丁臉上慚色越重:「夫人,實在對不住,昨夜沒能早些回來告訴您。」
「何必如此,我又不是蠻不講理之人,說明白了即可。」
陳末娉還輕笑了一聲,擺手讓他下去:「侯爺身邊怕是正缺人手,你快去吧,莫耽誤了侯爺大事。」
魏丁忙依言而去。
待他走後,玉琳終於按捺不住,嘀咕道:「夫人,您怎地對他還如此寬和,侯爺不能按時回來,再忙也得說一聲啊,害得您等了一整夜。」
夫人早上明明很生氣的,怎地現在又如此善解人意?難不成真想通了?
「許是確實忙不開呢。」
「怎麼會忙不開?門吏不是都說了嗎,昨夜侯爺已經忙完......對啊,都忙完了,怎麼還會抽不開身。」
玉琳反應過來,更加生氣:「我要把魏丁帶回來問清楚。」
「玉琳。」
陳末娉喝止:「不要去問了,我們去過衙門的事,也不要同魏丁他們提起。」
「可是我們不說,門吏肯定也會說的呀。」
「無礙,那時候,我應當已經準備周全。」
準備什麼?
玉琳不解,還想再問,但陳末娉只道:「到時候你便知道了。」
陳末娉隨口說完,起身走到書桌前,把她桌子上的凌亂帳冊歸攏在一處:「這些是農莊的,那些是鋪面的,既然已經過完帳,就送到帳房去,不要再堆在這裡。」
「好,奴婢立刻去。」
玉琳想不了太多事,立刻把旁的事拋到一邊,將帳冊送去帳房。
畢竟是一年的帳冊,著實不少,玉琳帶著兩個小丫鬟搬了十餘趟才搬完,幹完這一切時,又到了夜晚。
她擦著汗回到夫人屋中,好巧不巧地,魏丁又來了。
「對不住夫人。」
魏丁慚愧不已,腦袋都不敢抬:「誰能想到侯爺手頭那差事居然如此艱難,不但今夜不能回來,估摸著後面的好幾日都回不來了。」
話音未落,為防夫人發火,他又急急道:「不過侯爺說了,祭祖前,他無論如何都會趕回,請您一定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