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K.」
李寒露剛推開車門,尹澤川突然抓住她的手,李寒露錯愕回頭,尹澤川迅速在她手背上親吻一下,「Have a nice day.」
到現場時遲到了十五分鐘。周一帆頂著李寒露的缺,遊刃有餘在監視器後坐鎮。李寒露連續幾天沒睡好覺,一直犯困,乾脆請整個攝製組喝咖啡。
今兒時間不趕,上午拍攝完成後要到下午四點才能等到事先預約的骨科主任。中午,組裡閒不住的野猴子們蹦著高兒跑去吃飯,還嚷嚷著讓李寒露一起。李寒露沒胃口,不去,揮揮手說你們吃多少錢我報銷,自個兒下樓到吸菸區抽菸去了。
昨天喻森森沒在派出所過夜,聽說丫傷著了腿,直接躺進醫院。火苗燎著煙尾,李寒露吸了口煙,在裊裊盤旋的煙霧中頭疼地想,這算盤估計打飛了。
可怎麼辦。
李寒露手裡有個劇本,近年自己寫的,然而如今華語電影式微,人心浮躁泡沫橫行,非市場導向劇本幾乎沒人願意接手。公司電影部風風火火大馬金刀的女領導看過李寒露的策劃書,說要是你能自己拉到投資,我就給你立項。女領導一年到頭濃妝艷抹,他人見不得臉皮本色,因此李寒露很難通過對方被粉底遮蓋的微表情判斷這一答覆究竟是不是在涮她:沒有公司背書,單槍匹馬很難拉到大額投資;而她拉不到投資,公司自然不會付諸人力物力。這問題類似先有雞還是先有蛋,無窮匱矣無限循環。李寒露沒少在酒後罵那女的殺千刀,但凡她有憑空拉投資那本事,影視公司找哪家不行,還跟她這兒耗什麼耗。
說回喻森森。喻森森party那晚喝得不走直線,酒精上頭,曾放言只要李寒露賽車贏過他,他就投錢——李寒露鋌而走險,沒想到丫直接翻車。別看喻森森花錢如流水,手裡壓根沒多少流動資產,日常買車全靠跟媽乞討,怕爹怕得要命。這次飆車鬧出這麼大動靜,估計他爹三個月不讓他出門,不斷他糧就不錯了,投資更是想都別想。
李寒露按滅菸頭,腹誹著早知道不如在她車上帶個攝影師,但凡能取個真實翻車鏡頭,也算喻森森沒白翻那車。
周一帆來了電話,問李寒露在哪,又說他媽叫他回家吃飯,讓帶上李寒露一起。
「不去。我吃得多,怕給你家吃窮。」
「我媽說了,就想看看哪家姑娘能吃完一份盒飯還吃十個餃子。」
「我一外地姑娘,進你家門會被擠兌。」
周一帆去年交過一女朋友,不是本地的,他媽看不上,持之以恆把倆人攪和黃了。周一帆沒少跟李寒露吐槽他媽,是以李寒露也樂得簡單粗暴往他傷口撒鹽。
「……你是不是早下樓了?我在西門,咖啡廳旁邊,你在哪?」
李寒露熄了煙,自咖啡廳側門拐進門診大樓,迅速到洗手間洗手漱口,「等著。」
李寒露很少抽菸,偶爾抽兩根也避著人。抽菸這事有性別壁壘,大家對男人抽菸習以為常,卻對女人抽菸持有極其負面的思維慣性。李寒露有偶像包袱,並不想在無關緊要的問題上負隅頑抗。
李寒露在小區門口的水果店買了水果,周一帆挑的周一帆拎著,李寒露負責掃碼付款。周母繫著圍裙在家門口迎接客人,一點也沒挑剔她兒子辛苦,口中哎喲叫著,笑得牙不見眼,「小李你來就來嘛買什麼東西呀!阿姨準備了果汁,還有可樂,你要喝哪個?」
周一帆放下水果,自冰箱裡拿了瓶冰鎮礦泉水遞給李寒露,「她不喝那些。」
一桌鮮香菜餚,濃油赤醬。席間周母頻頻給李寒露挾菜,李寒露更是一口一聲「阿姨」,喊得周母心花怒放。餐食過半,周母抹抹嘴角,同李寒露閒聊,「小李呀,聽帆帆說你是北京人?在國外念的大學?」
李寒露點頭說是。
周母欣喜一笑,往李寒露碗裡添了只蜜汁鴨腿,殷切問道:「父母是做什麼的呀?」
周一帆聽不下去,喊了周母一聲,算是提醒。
周母嗔怪地瞅他,「我和小李聊聊天嘛,這有什麼不能聊的。」
李寒露抬眼看向周母,周母喜滋滋回望,李寒露放下碗筷,擺出同樣熱情的笑來,「我爸從前是正廳。」
周母沒壓住嗓子眼深處的微弱驚呼,強作鎮定,「後來呢?是退休了還是……?」
「後來犯事進去了,再後來死在監獄裡。」
周母猝不及防,臉上來不及準備其他表情,仍保持笑容的五官扭曲得七上八下。李寒露將了對方一軍,微笑道別,從容起身,滿意離去。剛到電梯門口,周一帆就追出來。
周一帆難得張口結舌,「你剛才說的那些……」
李寒露粲然一笑,走進電梯,「都是前兩天看的電影劇情。」
周一帆長舒一口氣,「嚇我一跳。本來我還想說你放心,我不會告訴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