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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記家庭開支和收入的流水帳筆記本,幾張全家福照片,幾套舊到褪色的衣服。

生前戴的金首飾在活著的時候就被舅舅拿下來變賣,留給沈小桃的,都是被「精挑細選」過的物件。

沈小桃在那堆舊衣服里翻找,還真找到了她九歲那年穿的紅色夾棉連衣裙。

心跳如擂鼓,沈小桃的手都變得顫抖。

晚上喝的白酒經過肝臟化作了水,沈小桃管不上自己發酸的眼睛,她捧著這件夾棉連衣服,想去找衣服里的口袋。

連衣裙里沒有口袋,但背後的地方,明顯有不一樣的硬朗。

沈小桃用水果刀小心地將舊衣服挑開,被縫製在裡面的東西「噌」地掉出來。

——是一張用她名字開戶的小小存摺。

那是趙惠子一筆一筆積攢起來的賣菜錢。

一大捆的雞毛菜賣一塊八一斤,為了省力氣,別的賣菜農早早踩上了電動三輪,只有外婆還用她乾瘦的筷子腿蹬著人力三輪,看見買菜的人就會笑臉相迎問人家要不要雞毛菜。

九歲的沈小桃看到外婆的指甲里有泥,那是她幫鄉下菜農在土裡拔菜時挖到的。粗糙的掌心一年四季都有黑黑的裂紋,在冬天時會好一些,因為趙惠子會戴半截手套,開線的手套露出來的五根手指各個都粗腫得像泥里剛拔出來的胡蘿蔔。

沈小桃站在理髮店的門口,透過玻璃窗去看電視,偶爾回頭去看她的外婆還在不在。

——本就干黑的老太太盤著腿,坐在自己的攤位上,舉著雞毛菜向路過的人展示,在毒辣的日光下看起來愈發的瘦骨嶙峋。

那時候沈小桃還不知道趙惠子的胃裡長了瘤,她只知道趙惠子每天吃得越來越少,剛開始是一大碗的米飯,後來是拳頭大的米飯,再到後來她一口也吃不下了。

淚水成了決堤的大壩,沈小桃再也無法忍受眼部的酸脹,她「哇」地一聲,讓所有的悲傷與痛苦都在此刻傾瀉。

她覺得自己的身體在下雨,她的眼睛是濕綿綿的梅雨天,她的內心是塊光滑的岩石,但是此刻正在瘋狂的長出青苔。

一小簇一小簇的,仿佛什麼詭異的傳染病,在她整個身體裡發酵膨脹,以思念為名,以悲傷為名。

就在這時,有人抱住了她。

沈小桃聽見寧秉賀說:「不哭了。」

「我怎麼能不哭?」沈小桃嗚咽著,她看著寧秉賀抽抽嗓子,她說,「我怎麼能不哭?!」

「我情願她從來沒愛過我,我情願她將所有東西都留給舅舅,她為什麼要管我這個拖油瓶?她的身體那麼差,為什麼還要帶著我?她可以帶著錢去舅舅家過得更好的!」

沈小桃的嗓子啞成了破敗的風箱,她問寧秉賀,「你知不知道她有多小氣,她每天天不亮就帶我去賣菜,她留我一個人給她看菜攤,她趁機去撿人家不要的臭魚和爛菜葉子回家煲湯給我喝,我真想告訴她,她煲的湯難喝得要命!」

沈小桃後悔死了!

誰稀罕她給自己留的存摺,她就應該讓舅舅丟了這些破爛!

沈小桃止不住地顫抖,她被寧秉賀扶著,勉強能與他面對面,沈小桃癱軟著兩條腿,所有的一切在她眼底都是重影,她看不清寧秉賀的表情。

她瘋狂地宣洩著自己積壓多年的怨氣:「她和其他人一起罵我是個拖油瓶,說我剋死了我媽,害死了我爸,她這麼恨我,可為什麼還要每天晚上還要哄我睡覺?!」

淚水越聚越多,她的眼眶已經盛不下了,沈小桃握緊了拳頭,她氣到發抖,氣到去打抱住她的人,她覺得自己每根神經都在咆哮。

沈小桃問:「為什麼!你為什麼,你那麼討厭我,為什麼還要給我喝牛奶,為什麼要給我唱外婆橋?」

自從有人說沈小桃長得矮後,小氣的趙惠子女士斥巨資去小超市里買了伊利的高鈣奶粉,嶄新的袋子撕開包裝,趙惠子每次舀都要把勺子刮平,一勺下去沖一大杯給沈小桃喝。

沈小桃討厭牛奶的腥味,趙惠子就會拿米花糖哄她——喝了牛奶,等等就能吃米花糖。

沈小桃乖乖喝了奶,沒等來米花糖,而是等來了趙惠子唱的外婆橋:

搖啊搖十五搖過春分就是外婆橋。

盼啊盼阿嬤阿嬤地甜甜叫。

吵啊吵米花糖掛嘴角總是吃不飽。

美啊美小腳橋上翹啊翹。

「你走後我再也沒敢聽這首歌,我怕我會再想起你,你知道嗎?舅舅讓我回來收拾你的遺物,我總是以各種原因推辭,我就是不想來。」沈小桃「哇哇」地哭,她說,「因為我恨死你了!」

那袋500ml的奶粉沈小桃喝了三個多月,沈小桃還真長高了一點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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