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擅權太過,再這樣下去,陛下只能當不出聲的吉祥物,呂氏的勢力將會膨脹到什麼地步?劉澤簡直不敢去想,對於悽慘的吳王心生同情,鬱郁地赴宴。
聽說煙花是梁王給太后的賀禮,他唉聲嘆氣,作為先帝唯二的嫡子,豈能胳膊肘往外拐。更荒謬的來了,董安國陳買……想起打探來的新式肥,營陵侯呼吸都粗重起來,這是褻瀆宮禁重地!
便是丞相也不會同意的。
營陵侯再也忍不住,誰知話音落下,無人附和。
他一愣,臉色青白起來,繼而望向潛意識裡認同的夥伴吳王。
眾人隨著他的目光看去,神色漸漸微妙,吳王:「……」
劉濞想要罵娘。
他的笑容十分勉強,嘴唇動了動,想說些什麼,劉越開口了。
劉越作為剛滿六歲的小豆丁,表情純真無邪,語氣天真盎然:「吳王兄覺得營陵侯所言如何?」
對於送命題,劉濞沒有第二個選擇。他藏在案桌下的手緊握,深深記下劉越的作為,擲地有聲道:「回太后,侄臣不認同營陵侯的話。宮禁為何不能種地?去歲侄臣的王宮,便由王后親自耕種。」
劉濞遮住眼底的神色,王后耕種是真事,故而他不怕查——即便只有半塊地,春耕之後荒廢了而已。
營陵侯滿面不可思議,覺得自己被背叛了。
誰知上首的皇帝更不高興,態度肉眼可見地冷淡下來:「宮禁重地,到底也是人踩的地方,與民相比孰輕孰重?」
又覺得母后的生辰宴,自己不該如此質問,也不該露出怒容,一切等明日再說,劉盈懊惱片刻,很快停了聲音。
可單單就是這一句,叫營陵侯面色微白,再不敢說話。
他不自覺地又看了吳王一眼,心寒與惱恨交織,吸了一口氣,然後憋在心裡。
呂雉環視一圈,全然沒有把營陵侯的話放在心上,笑著開口:「好了,不談政事,我們吃酒。」
本就是提供給曲逆侯炫耀的舞台,她無意扯遠。既然陳平變性子了,那就說些其它的,呂雉溫聲道:「方才的煙花,眾卿可是看得爽快?」
功臣們恍然大悟,霎時領悟了太后的意圖,你一言我一語地誇讚起來,有含蓄有直板。
反而是從前的誇誇第一人陳平,嘴角帶笑,言語真誠,語速卻是不疾不徐,頗有些泯然眾人矣。
「……」劉越下了論斷,陳師傅點菸花,這是把自己點著了。
火焰燒毀了他的上進心,也燒毀了他的不屈人格,梁王殿下決定招徐生來問問——還是明天問好了,今晚要陪母后,用讓母后寬慰的舉動,結束溫馨的一天。
要比親親抱抱更為升華!
等賓客散去,又叫呂英送皇帝回宮,叮囑劉盈早些就寢,呂雉牽牢劉越的手,揉了又揉:「天上的花,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讓她回憶起來就覺高興,眼底是散不去的笑意。
劉越軟和又乖巧,任由母后揉:「它和黑傢伙同出一源,也是化學家鼓搗出來的東西,少不了皇兄的支持。」
呂雉笑著感嘆:「果真是千變萬化之學。」隨即目光一動,問大長秋:「此物若是運用在斥候身上,或是軍中,以傳遞不同的軍令,你看可不可行?」
大長秋一呆,劉越也呆住了。
他仰頭看呂雉,眼底閃爍著亮晶晶。
大長秋看向大王,不確定道:「能夠縮小花朵的形狀,應是可行……」
「可行。」劉越立馬道。母后記掛的東西,就要記在小本本上,即刻安排下去,來給勇武的大漢軍隊增光添彩。
看來他還要招人招方士,只要多來幾個,炸炸就熟悉了……
拉著呂雉坐在席上,劉越繞到身後,強烈要求為她敲背,一本正經道:「越兒現在的力氣,又比五歲的時候大了。」
平日他都不提自己的年齡,也就今天破了戒,呂雉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最後纏不過他,讓劉越敲了一刻鐘的背,劉越呼出一口氣,蹬蹬蹬地轉過身。
他轉身出去,不到一會兒回來,洗乾淨的雙手端著銅盆,銅盆盛有滿滿當當的水,正裊裊冒著白氣。
劉越四平八穩,踮起腳,將銅盆放在木架上,又指揮宮人取下木架頂端的布巾。
布巾太高了,目前的他夠不著。劉越哼哧哼哧,將布巾浸入水中,很快展開,搓揉,擠出布巾的水,等晾成七分干,熱氣還在的時候,小心地擠成一個尖尖,給母后擦臉。
輕輕擦完五官,又換了個面,覆上呂雉的前額,臉頰,最後換水擦脖頸。
呂雉半閉著眼,嘴唇不自覺地抿著,防止它彎得太過分,等到溫熱的布巾取下,眼尾稍稍有些紅,又仿佛不露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