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定了定神,再回頭,軟轎已消失在人群里。
「回來了麼?」陸天樞走上來,笑意一淡,訝然道:「元弟的臉怎這般紅?方才與那人說了什麼?」
元澈下意識摸上面頰,頗有幾分手忙腳亂。
好像是在發燙。
他眼睛左瞟右瞟,就是不肯看人,乖巧道:「先前喝了一碗薑湯,大概是正好發汗,未免熱些。」
陸天樞笑道:「天氣漸熱,怎的還喝薑湯?」
他瞥了一眼轎子消失的方向,耐人尋味道:「不合時節的湯飲,元弟一時嘗嘗也無妨。若過了量,傷的到底是自己。」
……
坊邊燈燭一盞盞熄滅時,鎮南王府的馬車已遠去。
內坊石桌邊,陸天樞點起和少年一起買的花燈,夜風裡靜坐一會兒,忽道:「中書大人,不來見見麼?」
他微微轉頭:「等了這麼久,是有話想與本宮說說?」
烏紗軟轎無聲出現在街角,竟然一直未離去。
隔著幾丈遠的石板路,裴懷虛的聲音從轎簾後傳來:「更深夜重,太子殿下早些安寢。」
陸天樞微笑著看向那邊:「中書大人還會關心本宮起居,倒也新奇。」
他低眉撥了撥燈火,讓它燃得更亮些:「元弟選的,好看麼?」
帘子後的人不答。
於是陸天樞笑意加深:「若非今日出宮赴宴,孤倒不知,中書大人如此有雅興,為了見友人,不惜重金購置小院,政務繁忙亦能抽空準備宴席,若父皇知曉……」
裴懷虛打斷他:「殿下知曉,陛下又如何能知曉?」
一隻帶著翡翠扳指的手探出,將轎簾掀起一條窄窄的縫。
「若殿下厭倦爭鬥,想脫身俗務,微臣不才,也願助一臂之力。」
陸天樞收起笑容,道:「孤雖不懂中書大人目的究竟為何,但有一點——對於元弟,孤絕不會拱手相讓。」
「是權,還是情?」青年嗤笑一聲。
他放下轎簾,不緊不慢道:「太子殿下有句話,微臣覺得說得不錯。」
穿堂風大了些,花燈里的火苗搖曳一瞬,幾欲熄滅。
「他人感情豈容隨意作弄?還望殿下好自為之。」
……
元澈回到府上,正要休息,忽然聽到房樑上傳來一聲輕笑。
「誰?」
他脫外袍的手一停,警覺出聲。
一人從上翻下,俊美精緻的面龐在眼前放大,猝不及防貼在面前。
元澈嚇得退了一步:「你怎麼在這裡!」
他把袍子又迅速穿了回去,咬牙道:「跟蹤我?」
陸九淵旋身輕輕落下,倚在窗邊,勾唇道:「本來是不想的。」
他晃了晃手中酒壺:「本王正喝著好酒,對月消愁,忽然見你與太子殿下正在夜遊。哦,姓裴的也摻了一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