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聲,岑氏橫著一眼怒視柳娘子。
陸駿卻像是得了佐證,道:「姨娘也聽過?是,母親她又說胡話了,她也病了,我看著不比大姐輕。昨晚上……」
李嬤嬤左看右看,想阻攔又作罷了。
她能哄住世子一時,卻哄不住世子一世,尤其是,等世子夫人來了,只一眼就能看出世子不對勁,枕邊風再一吹,世子怕是一五一十都會說出來……
那就被動了!
話說回來,昨夜侯夫人失言,就已經被動至極!
倒不如借著「有病」的由頭……
唉!
李嬤嬤的心又涼了,半夜裡給自己鼓的那些勁完全撐不住,腦袋混亂得無法作出一個明確的判斷來。
岑氏深吸了一口氣,沖她微微搖了搖頭。
路已經窄了,但再窄的獨木橋,也必須往前走!
在場之人,唯有柳娘子心裡樂開了花。
等待了那麼久,總算是有了成效,最妙的是,世子親耳聽見了。
雖還不清楚侯夫人具體吐露了些什麼,但看那灰敗的棺材臉,想來內容格外精彩!
柳娘子不耽擱,當即尋桑氏說消息:侯夫人病得忒厲害,都說胡話了!
不過兩刻鐘,定西侯府上下傳了個遍。
阿薇舉傘,與陸念一道來了菡院。
進了屋裡,她一面替陸念解了大紅氅子,一面輕聲道:「千萬別自個兒擰著,我們仔細與她算帳。」
「我有數,」陸念的臉上沒有一點笑意,難得嚴肅,「我等這一日等了三十年。」
兩人走到寢間裡。
陸馳夫妻兩人在床前,關心著岑氏的身體。
陸念在陸駿身邊坐下來:「大孝子好好守夜,怎麼越守越嚴重了?」
「你還……」陸駿下意識要反駁,話才出口,自己就頓住了。
他明明可以用李嬤嬤的說辭來指責陸念,可話到嘴邊,陸駿自己說不下去,只能垂頭喪氣。
定西侯今日休沐,此刻也過來了,小小的菡院屋子裡滿滿當當。
「病情加重,怎得不叫大夫?」他問。
柳娘子道:「侯夫人說胡話,病得有些怪……」
定西侯的眉頭緊皺,神色很是不悅。
阿薇看在眼中,不由訝異,定西侯為何是這般反應?不是關切,也不是疑惑,而是不悅……
陸念沒管定西侯,只問:「都是些什麼胡話?」
李嬤嬤不敢說,陸駿不想說。
陸念冷聲道:「都不說?那我來猜猜。她說她殺人了?說她害死了我母親?說她……」
「大姐!」陸馳坐不住,高聲打斷陸念,又看陸駿。
叫他意外的是,平素一直和陸念不對付、說一句頂一句的陸駿依舊垂著眼,一言不發。
這叫陸馳的心沉了下去。
昨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麼?太不對勁了!
陸念直接問李嬤嬤,一雙鳳眼涼如冰:「你來說,還是讓我逼阿駿?或者逼岑氏自己說?」
李嬤嬤不由打了個寒顫,她急促了呼吸了幾下,逼著自己想起半夜時的情緒,捂著臉哭嗷起來。
已經說過一遍的話,此刻說來沒有一點磕磕絆絆,且情感細膩、萬分真摯。
說得陸馳怒目圓睜、死死瞪著陸念。
李嬤嬤說完,只餘下嘁嘁哭聲,其餘人都安靜著,各懷心思。
阿薇打破了這份安靜。
她伸手指向李嬤嬤,嘲諷道:「一個敢說。」
而後,手指換了個方向,指到了義憤的陸馳身上,她道:「一個敢信。」
陸念聞言哈哈一笑,抬起頭來,明眸看著站在身邊的阿薇,問:「當真只有一個信了?」
阿薇接了這話,直接去問定西侯:「外祖父,您不會也信了吧?」
定西侯眉宇緊鎖,下顎繃直,沒有明確表態。
陸念支著腮幫子,眼睛彎著,其中卻沒有一絲笑意,她就這麼看了定西侯一會兒,便收回了視線。
談不上失望,因為本身也沒有多少期待。
岑氏一言不發,只李嬤嬤在這裡唱戲,父親不管心中怎麼想,面上不會擺出明顯的偏向。
畢竟,對他來說,眼前局面還是可控的,不至於心急火燎。
能讓父親急起來,得是怒砸秋碧園那樣的「大場面」。